“做賊心虛……”沈雲殊到底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若梅賢妃沒有做虧心事,又怎會疑心梅皇後此舉是對皇次子不利?畢竟皇次子做太子,再怎麼也比皇長子入主東宮,對梅皇後更好不是?
“那現在……”
沈雲殊搖搖頭:“皇上自有處置。”此等事,非臣下所能聽,非臣下所能問了。就是他,此刻也只管捉拿太後餘黨,至於宮內之事,他是絕不多問一句的。
“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來。”許碧想到在家裡的元哥兒,頓時歸心似箭,“兒子早就想你了。”
沈雲殊笑了起來,將許碧扶上馬車:“好。”
只是,沈雲殊答應的事情並沒做到。許碧抱著元哥兒在家裡等到天快亮,卻是九煉回來了。
“西北戰事?”許碧驚訝地問,“難道不是已經——”袁太後與盧家確實想引入北狄人擾亂邊境,可這些早在沈雲殊意料之中,且有西北曾在沈家父子麾下徵戰十數年的將領軍士們,此次的涵翠關“失守”之所以拖了這般久的時候,不過是為了迷惑袁太後一黨罷了。
九煉搖了搖頭:“邊關雖未真正失守,但盧節卻帶著關內的防守圖逃出關去了。”盧家也是喪心病狂了,眼看袁太後失敗,敬親王都死了,盧家孤注一擲,將盧節送了出去。
“北狄休養數年,好了瘡疤就忘了疼。”九煉惡狠狠地道,“如今糾合了六族之力,又想大舉南侵了!”
北狄雖稱一國,其實分為數十部落,十餘種族。上次被打散的就是北狄最強的那赫族,這幾年勢力逐漸被其餘部族吞併,已經不複從前。只是此消彼長,原先排在中游的巴魯一族崛起,儼然又成了草原上的頭狼。
這一族原就好戰,此次袁太後拿出錢財來買他們侵襲邊關,正中他們下懷。只是來打了幾場,卻是硬被沈家軍先詐後打,不但未能入關劫掠,反而損失了些人手。
巴魯族吃了虧,怎肯罷休?索性拿了袁太後給的錢財,在草原上游說,集合了六個大部族的兵力,氣勢洶洶直撲邊關。
“也是有了盧節那廝帶出去的邊關防圖,又知曉大將軍如今在東南,因那海港之事無法脫身,他們才敢如此大膽!”九煉冷笑道,“盧節這也是喪心病狂了!”
其實沈大將軍雖目前貌似捲入海港一案之中難以說清,實際上這卻也是皇帝與沈家合計擺出來的幌子,一旦西北開戰,沈大將軍亦隨時可以前往。此事盧節未必沒有猜到,卻並不與北狄說明,其目的無非就是想借他們之手來為袁太後和敬親王報仇罷了,至於北狄到時會因情報不準死多少人,盧節並不在意。
“就是說,大爺還要往西北去了?”許碧微微嘆了口氣,問道。
九煉撓撓頭:“大爺說東南那邊,因袁氏一族都要處置,怕還會起些亂子,不如就讓大將軍留在東南了。”沈大將軍鎮守西北邊關二十餘年,從小小什長一路升到鎮邊大將軍,都是憑藉著實打實的軍功。
軍功是什麼?軍功就是出生入死,就是流過的血汗,就是身上的一道道傷疤!這些年沈大將軍身上不知落下了多少傷,隨著年紀漸長,年輕時不覺得怎樣的暗傷,也漸漸開始反複起來。沈雲殊不願再讓父親在這個年紀還要披堅執銳,上馬沖殺,所以向皇帝請纓,要前往西北了。
說到這個,九煉也覺得怪不好開口的。大爺前些日子剛去西北跑了一趟,把大奶奶和小少爺就扔在了京城。雖說忠字當頭,這些都說不得,可到底也是疏於照顧。這不,這次還因為袁太後提前發動,竟讓大奶奶身陷險境!
當時那情形,九煉雖未親見,卻也能想像得到。若是大奶奶不曾想到躲進太後寢殿,被袁太後當場拿住,哪裡會有好下場?
便是在寢殿之中躲過了最初的盤查,後頭若不是那宮人善清及時反正,許碧等人也勢必被侍衛搜查到,同樣後果堪憂。
若換了旁的女子,怕不要嚇出病來——不說別人,那禮部尚書夫人在宮裡就被太醫救治過了,這回家之後還是當夜就病倒,四處求醫呢。餘者誥命們,或請相熟的郎中,或吃什麼安神湯清心丸的,比比皆是。昨夜這城中甚忙,一者忙著抓捕太後餘黨,一者就是忙著延醫抓藥呢。
這種時候,大爺很應該多陪陪大奶奶的,可是西北這戰事一起,大爺不但不能陪大奶奶,還要讓大奶奶替他擔憂。九煉想想,都覺得自己這個報信的有點張不開嘴。
想到這裡,九煉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大奶奶,竭力找出幾句話來安慰:“其實北狄來的人雖不少,但咱們西北軍都是鐵錚錚的男兒好漢,定能與幾年前一樣,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許碧微微一笑,接了他的好意:“我知道。大爺自然會得勝歸來的。只不知他什麼時候走?”
這下九煉又有點張不開嘴了:“天亮怕是就要……大爺說,請大奶奶收拾點東西,在城門口見。”他說著,目光就有些遊移,不敢與許碧對視。去得如此之急,可見西北軍情緊急,則他剛才所說的那些安慰的話,自然也就是不真不實了。
一旁的知雨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剜了九煉一眼,有些埋怨地道:“怎就這麼急?大爺這才剛回京城,怎麼也在家裡住一晚,看看哥兒——”
許碧擺擺手打斷她:“軍情急如火,哪裡能耽擱的。快些收拾東西吧,西北那邊咱們不熟,你去請教一下從西北跟過來的人。”皇帝那裡尚且連亂黨都沒搜捕完畢就派沈雲殊往西北趕,沈雲殊又豈能在這時候兒女情長呢?
更何況——許碧默默地想,皇次子被摔傷,到底也算是沈雲殊救駕不力,他這個時候離開京城去西北,或許還是件好事。
果然,九煉接著就湊上來,小聲道:“其實大爺這時候往西北去,也避開了宮裡的亂事兒。大爺說,等他出了門,大奶奶就說嚇著了,關起門來帶著哥兒過安生日子。這宮裡頭,怕是要亂一陣呢。”
“對了——”九煉這麼一說,許碧倒記起來了,“皇後娘娘怎樣了?”
九煉搖了搖頭,小聲道:“怕是不好。就連皇次子,怕是也……皇上大怒,這次是一定要把太後餘黨都連根拔起了。”
京城亂糟糟的,皇宮裡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