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用他說,袁勝青也知道。之前沈家父子一到江浙就想著剿匪立功,只是那時候他們初來乍到,連地形都還沒摸清楚,又不習水戰,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來。
只是沈雲殊那小子太有本事,也不知他是天生就該打仗還是怎麼的,馬戰步戰熟習,水性竟然也通,來了不到一年,就成了浪裡白條。雖還比不上袁家兄弟兩個,卻也要算是好水性了!
不單是他,連著他們帶過來的那一批人也都學得很快,若不是那一回背後一記暗箭,把他按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怕是那會兒就要折騰出動靜來了。
說到這個,袁勝青就不由得暗恨,怎麼這小子就那麼命大,居然就沒一箭射死他呢?現在可好,他死裡逃生養好了傷,反而比從前更能折騰了。這次朝廷若下旨嚴剿,沈家父子必定是要領兵的——前頭沈雲殊練著兵就剿了杜老七匪幫,你還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帶兵?
有這機會,沈家父子不往死裡撈功勞才奇怪呢,只怕沿海這些大大小小的海匪,保不住多少了。
“我知道。這時候,也顧不得想以後的事了。”袁勝青陰沉地道,“朝廷真要嚴剿,咱們家也得立功。至於人——以後總會有的。”
沈家要立功就得剿海匪。袁家若不想被他們在軍功簿上壓下去,那也得剿啊。如此一來,海匪還能剩下多少呢?至少現在成氣候的這些,大約是統統留不住了。
“只是,若沿海真清靜了,咱們家只怕也就不穩當了。”袁勝玄冷冷地道。
帶兵好不好呢?當然好了!各種油水且不必說,單說你一個武將,若是手裡沒有兵,那就是一根光桿兒,基本就是個擺設了,只有掌兵,才是實權!
但,國家承平,武將的用處就不大了。所以,可以說必先有國家不寧,才有武將的用武之地。對國家來說這不是好事,但對武將來說,這才是機會。就比如說沈家父子為什麼能把西北管得一塊鐵板也似?還不是因著西北常年打仗,他們在那裡鎮守了十幾年,有足夠的時間去經營。
結果現在呢?西北一太平,沈家父子不就被卸磨殺驢了?當然,這兩頭驢還不肯乖乖被殺,硬要來江浙繼續踢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是出於此原因,袁家對江浙的海匪才沒有趕盡殺絕——真到了那一天,他們袁家也就沒用了。
海老鯊幫雖是沒了,袁家卻打算在剩下的一些海匪中挑出一兩個來聯絡一下。過幾年他們成了氣候,袁家不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可恨這計劃現在是被那群愚蠢的倭人給打亂了。他們這一殺人不要緊,卻給了沈家興風作浪的藉口啊!
“那些以後再說。”袁翦也開口了,“你妹妹剛進宮,正是不穩當的時候,咱們家不能在這時候被沈家比下去。”大不了過幾年,再重新扶持唄,難道海匪還會少嗎?
說到袁勝蘭,袁勝玄也微微皺了皺眉。他在杭州城坐鎮,袁勝蘭的訊息他這裡還要更靈通一點兒,曉得袁勝蘭這會兒並不怎麼得寵,還是梅皇後的那個妹子更得皇帝喜歡:“早叫這丫頭多讀點兒書……”
袁勝青擺了擺手:“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再說,梅家那丫頭確實是個絕色的……”
袁勝玄冷笑了一下。袁家武將出身,對讀書這事兒都不怎麼熱衷的,女兒家也是一樣。袁勝蘭打小就不愛讀書,袁夫人又太寵愛她,看她被大房的袁勝蕊比下去,不說督促著她發憤,倒是總說些“女孩兒家讀多了書會生些胡亂心思”,就由著袁勝蘭不學無術。及至袁太後那裡遞過意思來要讓袁勝蘭進宮的時候,袁勝蘭已經十三歲,再怎麼補習也趕不上了。
“我看,父親還是應該著人往宮裡送個信,怎麼能提點蘭兒一下。不如梅昭容美貌也就罷了,總該學著善解人意一些。若不然,便是皇上看在袁家和姑母的份上,也不過是面子情罷了。”生得絕色的女子自然是佔便宜,可這世間不是絕色的難道就不活了?所謂柔能克剛,什麼是柔呢?溫柔小意,做解語之花——不,就是解語草,男人也會多看兩眼的。
袁翦皺皺眉頭:“這些自有你姑母教她。咱們只管做好外頭的事就行了。”又看了一眼次子,“你也不要總想著這些小事……”一個大男人,總想女人家的事算什麼呢。
袁勝玄只得站起來聽訓,等袁翦說完了,才道:“或許是兒子多心了,只是兒子覺得——”話到嘴邊,還是拐了個彎,“姑母不知蘭兒的性情,便是教導,蘭兒也未必聽得進去。”
其實他想說的是,太後真的會盡心教導袁勝蘭怎麼爭寵嗎?反正,袁勝玄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兒。但這話他無憑無據,只是自己心裡有些別扭,到底是說不出來的。
不過他這話袁翦倒聽進去了:“都是被你們母親寵壞了!”自己女兒是個什麼樣子,他心裡多少也有數,連自己的父親和兄長都沒怎麼討好,現在叫她去討好皇帝,只怕……
袁勝青對這個妹妹倒還有幾分寵愛,便岔開話題道:“京城的事兒慢慢商議,先說眼前罷。”
袁勝玄眼睛微微一眯:“依我說,倒不如趁這機會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袁勝青不由得看了弟弟一眼,“若是能,早就除了。”
“如今不一樣。”袁勝玄冷冷一笑,“沈家要搶功,就得出戰。這些倭人給咱們惹來這麼大麻煩,也該他們出出力了。”
袁翦沉聲道:“你是說,還跟上次一樣……”
“對。”袁勝玄肯定地道,“只是這次絕不許他們再出岔子了。就告訴他們,殺了欽差,朝廷必要下令剿倭,若是不趁沈家與海匪相鬥的時候下殺手,等沈家清剿了海匪,騰出手來,死的就是他們了!”
“這倒可行。”袁勝青想了想道,“這次殺了欽差,他們也知道是闖下了大禍。只是這事兒,須得做得縝密。而且,也要防著這些倭人日後拿此事要挾咱們家……”
“他們必會要挾的。”袁勝玄嘴角浮起一絲陰沉的笑意,“而且這些人兇惡愚蠢,幾次行事就能看得出來,他們並不甘心為我們所用。所以,沒必要留著他們。”
袁翦眼睛一亮:“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