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許夫人想起這幾日聽來的訊息,又驚又怕,“沈家真是要從袁家手中搶功?”
許良圃愁眉不展:“那海匪頭子一家的首級俱是袁將軍父子斬的,還抄了海匪的巢xue,搜出許多金銀,俱都上交了朝廷。沈家不過撈到了幾個逃竄的嘍囉,卻偏要加上什麼倭寇,大肆宣傳,這不是搶功又是什麼?那倭寇再怎麼猖獗,到底不過是蕞爾小國,離得又遠,能過來多少船隻人馬?只因前朝那會兒曾經打到過餘姚一次,就被拿出來做文章。這般誇大其辭,怎能不惹得袁家生氣?”
許夫人越聽越有些心慌:“那,那豈不是也會惹得太後不悅?會不會,會不會影響到瑤兒……”這選秀,太後可是有決定之權的,到時候若是她遷怒於許瑤,將許瑤黜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許瑤進了一次宮,雖然過了初選,回來卻是變了不少,不似初時那般有自信了。許夫人雖未多問,心裡卻也明白,必定是在秀女中出眾者甚多,許瑤並不十分出挑之故。如今這競爭本就激烈,若是再惹得太後不喜,許瑤豈不更吃虧了?
許良圃無言以對。他可不敢說不會影響。
許夫人見他這樣,心裡都有些涼了,氣苦道:“惹出這麼大的事,如今還要回門!這可如何是好?”如此一來,就算是太後原本記不得許瑤,怕是也要記起來了。
許良圃苦笑道:“又能如何?回門是禮數,如今沈家明面上還是立了功的,難道我們能閉門不納?”要把女兒女婿關在門外,那也得有個理由才行,總不能說因為你們得罪了太後,所以不讓登門吧?
“那難道就讓他們連累了瑤兒不成?”許夫人氣得要哭,卻知道許良圃說的是正經道理,不由道,“便說我重病,不宜見客!”
“那是你女兒。”許良圃沒好氣道,“你若真是重病,她該來侍疾的。若是侍疾都不宜,只怕瑤兒也不宜再進宮了。”不讓侍疾的病多半是能過人的,到時候許瑤還能入宮嗎?宮裡難道不怕她帶了什麼病進去?
許夫人只得打消這個念頭,卻是仍不死心,暗暗盤算。許良圃不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有些疲憊地道:“親事已是結了,多想無益,且走著看罷。便是瑤兒當真不能入宮,再與她尋一門好親事便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許夫人心中暗暗冷笑。好親事哪裡是那麼好尋的?就許良圃這個官職,能給許瑤尋到什麼高門大戶?總之此事許良圃若是不管,那她是要管的,必要讓宮裡知道,他們與沈家並不親近才好!
這會兒,許碧還在路上呢,剛剛到了宣城驛。
“袁家人真是事多!”許碧一進驛站,就忍不住要抱怨一句。
這次沈袁兩家是一起上京的。皇上下了旨,讓沈大將軍和袁翦各派一人往京中,向朝廷回報這次的剿匪事宜。
說是剿匪事宜,其實大家都明白,就是袁沈爭功的事兒鬧到朝廷上去了,皇上要問一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位大將軍本人當然是走不開的,也沒有個因著這等事就把大將召回京城問話的道理,不過是二人各自具一本奏摺,再派人去京城回話罷了。沈家這邊當然是沈雲殊,順道帶許碧一起去拜見岳家;袁家則是由袁勝玄出面,順道送幾個妹妹入宮拜見太後。
這麼聽起來,袁家比較高大上,畢竟太後跟許家不是一個檔次的。
但也就是太高大上了,袁家這一路看來都不會太平安了。因為入京的不只有袁勝蓮袁勝蘭姐妹,還有袁家長房的姑娘袁勝蕊。
袁家是大族。大族有根基深厚的好處,可枝葉太多,也免不了互相擠佔位置,生些摩擦。
譬如這次吧,太後的意思只是接袁勝蘭過去,可因為信中提的是思念家人,長房就硬把袁勝蕊也塞了進來,畢竟她才是太後的親侄女呢。
袁夫人氣個半死,但也只能同意了。可這一路上袁勝蘭和袁勝蕊相看兩厭,不知生出多少事來。譬如路上袁勝蕊嫌車子太過顛簸,袁勝蘭就嫌車走得慢,硬是要車夫再趕快些。於是袁勝蕊便說自己惡心欲吐,定要車子停下來歇息片刻。
諸如此類,說起來都是小事,可在趕路的時候遇上這種事,真是叫人煩躁,恨不得把她們都拉過來,一人給一巴掌。
“可不是。”知晴也跟著抱怨,“這出門在外的,怎就不能少生些事端?真這麼受不得,不如不要出來了。”
其實她也覺得出門挺辛苦的,但想想這次回京城可算衣錦還鄉了,她說什麼也要跟著走這一趟,一定要去那幾個從前瞧不起她的大丫鬟面前走一遭,讓她們瞧瞧自己的運道!
俗話說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知晴雖然說不出這麼文謅謅的話來,可道理是懂的。再說,她在許府裡認的那個幹娘當初對她也還不錯,如今過得好了,也帶點東西回去看看她,既顯擺了,又算是報了恩。
許碧險些笑出來:“你如今真是明白道理了。” 想當初來杭州的時候,也不知是誰一上船就躺著哼哼唧唧,半點活計也不想做。
知晴早忘了自己當初的事兒,半點不心虛地道:“那是自然。她們自己生事就罷了,別耽擱了咱們趕路。”
許碧忍著笑,正想說什麼,就聽外頭有動靜,聽起來正在他們這院子門口。
這驛站雖然新建,也不過就是翻新了些,規格還是原來那般。院子很小,許碧往視窗一站,整個小院就一覽無餘,只見院門口地上滾了些東西,知雨一張臉氣得通紅,正怒視著對面的袁勝玄:“袁二少爺這是要做什麼?若是喜歡這些,不如自去向文縣令討一份兒,想必文縣令看在袁大將軍面上,也不敢不給的,來搶我們少奶奶的東西,又算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