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四處傳說,袁將軍府上死了人,衙門裡遣人去查案了,這很好聽嗎?被街頭巷尾那麼一傳,到時候還不知傳成什麼樣子呢!更不用說袁府裡有些東西可是不能讓人看見的。
只可惜紅羅只聽沈夫人的,得這一句吩咐,立刻就跑了,袁夫人攔都攔不住,只能狠狠又瞪了一眼自己兒媳婦,心裡想著回頭要跟她好好算賬。
許碧靠著沈雲婷,拿手帕子捂著臉。這次不用揉眼睛了,她是真的流了眼淚,為了淮山。不管淮山是為了效忠皇帝或是別的什麼,他也是為了自己的任務從容赴死的,才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呢……
從手帕的縫隙裡,許碧一眼瞥見了人群裡的袁勝玄。雖然沒什麼證據,但她一剎那間就知道了,把她弄到洗雲軒去的人就是袁勝玄!只不過這一次陰差陽錯,反而讓她撞上了淮山。
許碧在手帕後面冷笑了一下。這些天外頭傳起謠言說沈雲殊□□母婢,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事兒一準也是袁勝玄沒跑!既然這樣,今天不借著淮山的死好好鬧一鬧袁家,她怎麼對得起袁勝玄呢?
袁勝玄陰沉著臉在人群裡站了片刻,便退回了楓樹林中。剛才報信的屬下緊跟著他,滿頭的汗像是流不完一般:“屬下已經看過了,那藥童是心口處中了一刀,立時就斃命了。屍首還新鮮,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大約就是那人摸進書房的時間了。
“那人呢?”袁勝玄陰沉地道,“找不到人,查出這些有什麼用!”
屬下的頭恨不得埋進胸裡去,低聲道:“實在不知這沈少奶奶是怎麼過來的……”他突然靈機一動,“會不會其實是這沈少奶奶——”
“是沈少奶奶摸進了書房?”袁勝玄反手一耳光就摔在此人臉上,厲聲道,“她有這個本事?”
屬下連動都不敢動,低聲道:“屬下只是奇怪,此地離宴飲之地甚遠,那沈少奶奶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實在可疑——”其實看許氏那嬌弱模樣就知道斷沒有武藝在身,可行蹤就實在可疑了。
“閉嘴!”袁勝玄恨不得再給他一耳光,“你是想拿許氏來搪塞不成?還是叫我現在就把許氏攔下來?”
他從來未曾覺得這個屬下竟如此多嘴,卻又不能說許氏其實是他叫人弄到此處來的,只能冷冷道:“那藥童身上可有可疑之處?”
屬下只得道:“已搜查過了,並無可疑之處。此人時常替王禦醫收集荷葉及蓮葉上的露水,今日想必是知道那邊宴客,才往鏡湖來……”
“王禦醫呢?”
“他還不知。”一發現屍首是藥童的,就有人往王禦醫院子裡去看了。但王禦醫前幾日要收什麼松枝露,不慎從湖石上跌下來,將左腿脛骨都摔裂了。這些日子也不能出門,只得向廚房要了幾筐蘿蔔,在那裡練切藥的手藝。他們去看的時候,王禦醫還在那裡切了滿桌子的蘿蔔片呢。
袁勝玄沉著臉沒說話,半晌才道:“外頭呢?”
屬下忙道:“已經在一一盤查各府帶來的小廝和車夫。”看是否有人在那時離開了眾人眼目,不知去向。只是這工作既繁瑣又困難,很需要些時間還未必能出結果。且眼下還有件事:“二少爺,沈家說去報官了……”
“報官又能怎樣!”袁勝玄煩躁地道,“董景懷難道還敢派人來搜查我們府上不成?”這杭州知府是個圓滑的,絕不敢如此得罪他們袁家的。
“只是經了官,只怕免不了要傳得沸沸揚揚……”
袁勝玄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眉心:“便是不經官,難道就不會傳出去了?”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了,這些後宅婦人,最擅長的便是簸唇揚舌,被許氏這麼一叫,怕是不要到明天,這事兒就會傳遍整個杭州城!
想到父親知道此事後會如此大發雷霆,袁勝玄也不由得心口抽緊了一下。如今萬幸是沒有丟失任何東西,否則他這個二少爺也少不了要有一番責罰。
“叫人去知府衙門,該怎麼打點你也知道。”總之是不能出現衙役們闖進袁府的事兒。
這個時候他絲毫也沒想到大嫂柳氏,而袁大少奶奶在好不容易將客人都送走之後,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敢回,就跪到了袁夫人屋裡。
“你做的好事!”袁夫人臉色陰沉得可怕。一場慶功之宴,最後鬧成了什麼模樣?
“大嫂可是失心瘋了不成!”袁勝蘭在一邊尖聲質問,“你可是要把全家人的臉都丟光?”今日她是要炫耀自己很快就要進京入宮的,可如今——她都聽到有幾個女孩兒在暗中議論她家裡定是有些腌臢事了。這若是傳進京城裡去,她可怎麼跟人辯駁?
袁大少奶奶有苦說不出。袁勝玄到現在都沒出來說話,她也不敢就把小叔子供出來,只得哭道:“都是那許氏誤會了,只是實在沒想到湖裡會有——”
“別說了!”袁勝蘭也是看見那死屍的,頓時就掩著耳朵叫起來,“別再提了!”再提,她今天晚上都不敢睡覺了。
“等父親回來,你去與父親交待罷!”在袁勝蘭心裡,她最怕的就是父親了。
袁大少奶奶也是如此,頓時打了個寒噤,只得低聲道:“其實,是二弟他……”再不說出來,只怕袁翦回來要休了她都說不定。畢竟比起袁家來,她的孃家實在是——沒人能給她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