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知雨睡得也不踏實,聽見床上的動靜連忙也坐起來,“可是又魘著了?”
許碧心有餘悸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發現是一綹頭發纏在頸中,已經被冷汗浸得全貼在面板上了。
“姑娘這衣裳都叫汗浸濕了。”知雨把手伸過來一摸就皺起眉頭,一骨碌從腳踏上爬了起來,“我去燒點熱水,給姑娘擦一擦,不然怕要著涼的。”
這會兒已是深夜,灶上早就沒了人。知雨摸著黑將火生起來,正在那裡等著水熱,忽然間廚房門被人推開,知雨一回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正是九煉。
九煉走起路來毫無聲音,知雨半點都沒聽見,門一開便被他嚇了一跳,失聲道:“你來做什麼!”
才說了這句話,知雨就恨不得捂上自己的嘴!不是剛跟姑娘說好了,要裝著根本不曾認出他們的樣子麼?可今日五煉九煉都是低頭進了沈雲殊房裡便再沒出來,她本該問“你是何人”才對的……
九煉也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人在廚房裡,且連個燈都不點,頓時也吃了一驚。兩人相視片刻,知雨才勉強咧了咧嘴:“我,我來燒點熱水,不知小哥你是——你可是大少爺身邊伺候的?”
她竭力想要亡羊補牢,但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實在牽強無比,說了兩句就再說不下去,連水都等不及燒開,胡亂舀了幾勺在桶裡,提起來就跑了。
知雨一路幾乎是小跑著回了房裡,把門一關就慌道:“姑娘,奴婢,奴婢闖禍了。”
“怎麼了?”許碧想不出來半夜燒個水怎麼還能闖禍,“你把廚房燒了?”
“不是,不是!”知雨搖頭擺手,“奴婢,奴婢看見九煉了……”將自己剛才在廚房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忐忑地道:“姑娘,他,他是不是聽出來了?”
許碧愣了一會兒。老實說,知雨如果不加後頭的話或許還好一點兒,她後頭說的那些話,可真是欲蓋彌彰了,只要九煉稍微機靈一點兒,就肯定能聽出來。
“算了,聽出來就聽出來吧。”許碧破罐子破摔了,“聽出來又能怎麼樣,殺了咱們滅口?”
知雨被許碧說得打了個寒戰:“姑娘!”
“我說笑的。”許碧連忙拍拍她的手,“真要是滅口,那會兒又何必救我呢?且看他們是怎麼打算——”
許碧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窗外有人敲了敲,隨即窗戶被推開,一個人影靈活地鑽了進來,那張青白泛黃的臉在燈光下更顯得一團死氣,嚇得本來就緊張的知雨失聲就叫了出來,被許碧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沈雲殊穿著一身黑色勁服,勾勒出寬肩細腰的好身材,如果不是臉色實在詭異得嚇人,許碧是很願意欣賞一下的。但是現在就……
“你想幹什麼!”知雨心頭亂跳,一時間忘記了眼前這是自家的姑爺,緊拉著許碧的衣角,聲音都有點打顫。
沈雲殊齜牙一笑:“當然是來殺人滅口呀。”
知雨的臉唰地就白了。許碧拉住她的手,沒好氣地道:“他嚇唬你的。”
“哦?”沈雲殊眉毛一挑,索性在窗邊的羅漢床上坐下了,“何以見得?”
“要滅口,還不如當時就叫我被馬車甩下來便是。何必花力氣救了,如今又要再殺。”何況是娶進門再死,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也未必啊……”沈雲殊懶洋洋地拖著長腔,“當時我亦不知你居然能認出我來。”他摸了摸如今光潔的臉頰,笑了一笑:“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許碧沉默了一下:“我認出來的是五煉,知雨認出來的是九煉。”沒人把你跟那個絡腮鬍子聯系在一起。
“咳——”沈雲殊咳嗽了一聲,往窗外掃了一眼。外頭的九煉立刻縮了縮頭,這也不怪他啊,當時誰能想到,跑到宣城衙門去的居然就是大少奶奶的貼身丫鬟呢?再說,就算怪也不能全怪他,五煉也有份呢。
“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鬟眼神也不錯。”沈雲殊掃了一眼緊張得幾乎發抖的知雨,“那你說,我現在該拿你們怎麼辦呢?”
“大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知雨鼓足勇氣,把許碧往後拉,“我們姑娘嫁進來就是沈家人了,大少爺難道要對自家人下毒手不成?”
“自家人?”沈雲殊似乎覺得很有趣地摸了摸下巴,“你家姑娘是怎麼嫁進沈家的,莫非你不知曉?”
知雨的臉一下子比剛才還要慘白了,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是夫人——”才說了半句又驚覺不對,連忙把後頭半句咽回去,硬生生地轉了口,“那是夫人和老爺定的親事,我們姑娘只知道父母之命。沈家來娶,我們姑娘就嫁了。別的都不關我們姑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