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將毛毛躁躁的捲毛小鼠抱起來,頗有幾分無奈道:
“怎麼不穿鞋?”
圈住腰身的手是溫熱的觸感,柏棠將臉拼命貼近陸知衍的心髒。
鮮活跳動著,沒有出血,沒有破損。
他的人類一點事也沒有。
繃緊的情緒逐漸恢複平緩。
在墜入深海之前,他得到了一點容許呼吸的空隙。
“陸知衍。”柏棠額頭上泛著一層薄汗,“我愛你,我一直愛你,就算你不是人也沒關系,就算你是個怪物也沒關系,就算你長了三頭六臂,我都會一直一直愛你。”
抱著柏棠腰身的手,漸漸沒動了。
柏棠閉上眼,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來自於人類的親親,得到的卻是被反著擼了一把的捲毛。
陸知衍低下眼眸,輕笑道:“我要是長了三頭六臂,恐怕會被抓去做展覽。”
“我不會讓你被抓走,我會保護好你,掙錢養活你。”
柏棠抓著陸知衍的衣角,泛著水光的眼眸宛如清透湖面:“你不要害怕。”
空氣中飄蕩著的花香,彷彿變成了實質,飄蕩著落在了陸知衍身上。
他可以看見柏棠著急擁抱時淩亂的發絲。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過,柏棠卻心甘情願將一切都給他。
陸知衍此生得到過最大的愛,便是來自於柏棠毫無保留的付出。
“昨天晚上我已經知道你愛我了。”
“說過一遍的話,不可以再說第二遍嗎?”柏棠問,“可是我就是愛你,而且你還沒有回答我。”
“回答你什麼?”陸知衍垂眼道。
“說你也愛我,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說你是個堅強的人類,不會輕易被挫折打倒。”柏棠認真地說道。
“我是個堅強的人。”陸知衍望著柏棠,看著柏棠隨著他每個字音的落下,眼眸越來越亮,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柏棠兇巴巴地繼續說道:“快說。”
殺傷力極強的捲毛小鼠,被陸知衍彎腰抱起。
他的手掌穿過柏棠的腿彎,靠在柏棠的耳側道:“你想聽哪句?”
“說你不會被挫折打倒。”柏棠壓低了聲音,呼吸溫熱地落在了陸知衍的頸側。
陸知衍以為柏棠要聽的是那一句愛,卻不想柏棠想聽的話,最終還是同他相關。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事,從前的陸知衍,可以毅然決然走向死亡,未曾有過一步停止。
現在他卻習慣了緊密相貼的擁抱,連最恐懼變成瘋子的噩夢,都逐漸有了依託。
他一直恥於開口,害怕將實驗室裡變成怪物的未來告訴柏棠。
他不害怕死亡,卻害怕柏棠恐懼厭惡的眼神。
只要一個厭惡的眼神,便會如同鋒利的刀子割肉,將他墜入心酸絕望的地獄之中。
此刻他卻在這份輕飄飄的依託之下,胸腔積澱,輕聲道:“賀司令帶我見了一個人。”
最難說出的話開了頭,剩下的話便自然而然地湧出。
陸知衍隱去了具體的年限,只說有可能會變成被困在籠子裡的怪物。
怪物兩個字在嘴裡打轉了一圈,吐出來的時候,好似連骨髓都在顫動。
陸知衍生平第一次不敢直視柏棠的眼睛,薄刃的唇線緊抿著,側頭的動作被柏棠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