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鼠思念和茫然的心緒,毫無保留地化為了字跡。
13號以後的日記,每一章上都有圓滴狀的水跡。
“你好多天沒有理我了。”
“你又討厭我了嗎?”
“我聽到你跟王媽說的話了,你不想要我了嗎?”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最後一頁紙,擁有最多的淚水,有一處紙已經被泡的潮濕,又被某隻倉鼠小心的扯平。
“陸知衍。”柏棠寫道,“我不想當人了。”
皺皺巴巴的日記,幾乎每翻動一頁紙,陸知衍都能想象到柏棠如果在家裡,會怎樣驕傲地抬著頭,興高采烈的跟他分享進步。
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對於陸知衍而言,柏棠只是一隻鼠,從倉鼠變成了人形,也依舊是隻米黃色的小團子。
他習慣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獨裁的決定一切,自以為給予了足夠的經濟條件,柏棠就應該知恩圖報。
但事實上柏棠根本就不在乎。
大別墅,豪車,無限額的卡。
對人類來說足夠滿足幸福生活的指標,對於一只倉鼠來說毫無意義。
小鼠不會嫌貧愛富,但是小鼠會需要很多的愛。
他用人類的標準要求柏棠,卻又不願意相信柏棠知道什麼叫做人類的感情。
陸知衍撥弄著指尖的煙,想起了接柏棠回家時,瘦小可憐的米黃色團子,明明腿痛的不行,還依舊試圖用粉嫩的鼻尖去不出來,愛卻滿溢而出。
等柏棠變成人以後,最常說的就是喜歡,說喜歡陸知衍,問陸知衍喜不喜歡他,總是問,反複問。
這時候的柏棠不像是小倉鼠,更像是一隻搖著尾巴圍著主人打轉的小狗,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篤定的回答,哪怕把自己轉暈了,也固執的不願停下。
他一次都不願意回答,認為柏棠什麼都不懂,甚至還擅自做主疏遠柏棠,斥責柏棠不懂分寸。
柏棠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個家不太歡迎他,他想要的愛總是無法得到。
等柏棠不再相信自己會被永遠愛著以後,他就像是被剝奪了所有生存空間的租客,需要將自己的一切全都收走,騰出位置,將多餘的自己驅逐出去。
陸知衍仰頭灌了一口烈酒,脖頸上的青筋,被冰涼酒液刺激的浮動。
順著喉管一路蔓延而下的灼燒疼痛,是那般的鮮明。
以至於陸知衍在這一瞬,感受到了柏棠的難過。
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不是普通的主寵。
沒有主人會像他一樣被情緒驅使著,總是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柏棠身上。
為了盡可能維持正常的關系,陸知衍用了最錯誤的方式,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分割。
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在意,在心底生根發芽,巨大的壓抑著的情緒,讓完好無損的表面暗生裂痕。
早在柏棠第一次變成人,乖乖地靠在他懷中,用那雙幹淨剔透的眼眸望著他,呼喚他名字時。
陸知衍的心髒,就已經為柏棠沒來由的跳動了一瞬。
人類是別扭複雜的存在,小倉鼠的愛卻純粹無比。
鑽心的痛楚自胸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