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把它們全部裝起來,再替我拿套一次性血液取樣器。”
阿奎那不喜歡這個人。但是他回到車裡拆開包裝,仔細看過服用禁忌和說明書後,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他驅車回到公寓,臉色比出發前更黑。
海戈正枕著雙臂,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高大的身軀讓那隻沙發顯得分外袖珍,像是一頭把自己團一團竟然就裝進一隻迷你紙盒的大貓。阿奎那走過去,劈頭就問:
“你和多少人上過床?”
海戈睜開眼睛,一語不發地看著他。牆上掛鐘滴答滴答,時間流逝,一片沉默。阿奎那絕望地呻吟道:“你別告訴我你還在數?”
“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我想要確保我不會被你染上亂七八糟的病!淋病!梅毒!肉鱗腫一種僅在水族之間傳播的性病)!艾滋病!一切可能透過杏交傳播的病!”
“我好得很。”
“‘我好的很’?羅傑·威爾士名噪一時的樂隊“迷失”的水族鼓手,因為濫郊患上肉鱗腫而暴斃,是第一位死於肉鱗腫病相關疾病的水族名人。其死訊成為當時爆炸性的大新聞。在此之後,肉鱗腫病逐漸引起公眾領域的重視)在發病前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十個月後他病發而死,渾身長滿膿皰,臭得像一尾患了水黴病的魚。在攜帶期或者視窗期就是可以一點症狀也沒有的——天啊,我沒工夫跟你科普這些醫學常識,你現在馬上就跟我去防疫中心抽血做檢查。加急報告十二個小時內就會出來。我還趕得及吃阻斷藥。”
他看著無動於衷的海戈,迅速補充道:“抽血化驗的錢我來付。”
“你什麼藥都可以不吃。”海戈漠然看著他,“我沒設在裡面。”
阿奎那差點仰面氣倒在地。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別說蠢話——前列線液裡也可能有精籽——夠了,我是你的律師不是你的生理課講師。我賭不起那種機率——給我去做檢查!”
“這和我無關。”
“啊,難道是我搞錯了嗎?昨晚撞進我體內的那根老二不是屬於你的嗎?”
海戈的虹膜忽地閃爍了一下。有一瞬間,阿奎那以為他幾乎都要答應了。但是下一秒他就開口了:
“不去。”
有那麼一瞬間,阿奎那真的很想狠狠一頭撞在海戈身上。但是他知道,那除了讓自己的頸骨當場折斷之外,完全不會對這堵強壯又冷酷的“牆”造成任何影響。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又極其緩慢地呼了出去。他努力壓抑住了胸口的怒火,親切、友好又極具涵養地娓娓而道:“海戈,我絕不是對你的生活方式有什麼意見。我知道,你比外觀看起來更加理智、聰慧、善解人意。但是眼下有個緊急情況必須要處理——”
“不。”
阿奎那和顏悅色地說:“為什麼不呢,海戈?這對你只是一個舉手之勞,對我卻很重要。對,我確實可以吃藥,但是這麼多藥物同時服用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副作用。現在你的案子處於微妙而關鍵的時刻,斯普林格隨時可能打電話過來,可能答應,可能加碼,還可能變卦,我需要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態和他周旋。這件事與你與我都是切身相關。或者,你是有什麼顧慮嗎?你願意告訴我嗎?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一起解決。”
他晃晃手中的一次性使用血液採輸器,嗓音輕柔,循循善誘,說:“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出門,可以用這個抽取一點血樣。我現在馬上開車送過去檢測,結果也是一樣的。用不了多少時間,你還可以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檢查,何樂而不為呢?”
海戈一語不發地看著他。他翻身下地,站了起來。
“這裡太吵了。”他說。
他轉身走開,扭開公寓門把手,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