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要什麼?”
“終於到這個環節了。斯普林格局長,您是不是以為我要獅子大開口敲詐一?那不是我的本意。事實上,我的請求會令我們雙方都滿意:我要您開具一張海戈·夏克的取保候審決定書。時間就在今天上午。擔保人是居住在鹽漬巷八十七號的斐樂琪夫人,一位品行端正、受人尊敬的模範市民——沒有暴力沖突,沒有越獄,沒有大眾對政府的不信任,只有您的審慎、寬大和運籌帷幄。”
“……你不瞭解……我不能——”
“您當然可以。我們都知道,某個‘大人物’向您打了招呼,提前領走了那具女性受害人的屍體。這其實並不符合辦案程式。但您願意與人方便、也與己方便。現在形勢有變,我相信慷慨的您會同樣願意幫我這個小忙。那位‘大人物’一定會體諒您的。”
“………………三個小時後,等我的回複。”
在打給赫爾珀的兩通電話間隙,阿奎那一邊翻找近期的新聞報道,一邊在心裡盤算接下來的措施。他很遺憾要瞞著摯友,可是這件事既危險又複雜。何況他是在職業倫理和法律規則的邊緣遊走,還是不要把摯友牽扯進來比較好。
與此同時,海戈坐在地毯上打了半個小時的盹兒。在第三十一分鐘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阿奎那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移動。海戈走到廚房,開啟冰箱往裡面看了看,拿出一份午餐肉、三顆雞蛋、兩個蘋果和最後一點快見底的芝士。
阿奎那猶豫了一下,開口提醒他記得看包裝袋上的保質期。但對方充耳不聞,撕開包裝在水龍頭下面沖洗起來。
阿奎那接了第二個電話走出來。爐上的平底煎鍋傳來芝士的香氣。阿奎那疑惑地走過去,看見海戈正在水槽前敲打著水龍頭。
“你在做什麼?”
海戈簡短地說:“堵了。”
“什麼?”
“出水量不對:墊片磨損,或者是過濾網堵住了。有鉗子嗎?”
“什麼?沒有鉗子——不是,水流一直都是這樣,這地方水壓不夠……不要摸來摸去、到處留下指紋——”
話音未落,海戈雙手握住水閥猛一施力,阿奎那隻聽到“嘭”的一聲突兀的聲響,眼睜睜地看著海戈竟把固定水閥的螺栓擰了下來。
阿奎那驚恐地瞪著它:“你把它拆下來了!”這個男人的手勁竟然比鐵鉗還大!
海戈對這種大驚小怪的反應似乎頗無語:“這是一顆螺栓,不是一顆腦袋。”
他把卸下來的水閥一一拆開,給阿奎那看裡頭積垢堵塞的過濾網。他把過濾網清洗幹淨,又把水閥擰了上去。
牆面固定水管的鐵釘也松動了,水流經過的時候因為共鳴發出低頻但惱人的“嗡嗡”聲。阿奎那目瞪口呆地看著海戈攥起拳頭,徒手“砰!砰!”兩三下,便把釘子完全砸進了牆裡。
“其實……家裡有錘子。”阿奎那嚥了一下口水,多餘地補充了一句。
海戈擰開總水閥,又再次開啟了水龍頭。這個因為“地勢太高水壓不足”,兩年來狀況百出的水龍頭,這一刻終於均勻而順暢地湧出了靜謐的水流。
煎鍋裡的香氣愈發濃鬱。海戈走開去關火,把裡面滋滋作響、香氣四溢的芝士火腿雞蛋煎餅一分為二,用碟子盛了起來。
他把其中一份煎餅放在阿奎那身邊的料理臺上,洗幹淨案板又開始切蘋果。蘋果切瓣,去核,用鹽水浸泡,在果皮上橫切兩刀,再逐一去掉中間三角形的果皮。
阿奎那傻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海戈手下迅速擺出了一盤兔子蘋果。那雙寬大而粗糙的手掌靈巧地握著水果刀,鋒利的刀具馴服得好像是他本身的器官一樣。他的動作極其隨意,卻又分外流暢,那漫不經心的嫻熟之中處處展示著某種奇異的、特殊的美感。
阿奎那轉頭望著手邊。煎餅很簡單,兔子蘋果也很簡單。簡單得像是暌違十幾年的某個清晨,朝夕與共的家人會為他準備的一樣。
打完第三個電話之後,他們分坐餐桌兩邊把食物吃完。阿奎那稱贊完食物的口味,又道:
“海戈,你太讓我驚訝了。除了不能生孩子,你簡直什麼都會!”
阿奎那頓了頓:“以防萬一,容我確認一下,你確實不能生孩子,對吧?”
“……”海戈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了下去,把最後一口煎餅塞進了嘴巴。
“抱歉,這只是一種純粹的欽佩和驚嘆,並不是在對你進行性騷擾。”
“。”
停頓了一下,阿奎那又說:“但是考慮到我才剛發作了一次信潮,也許我就是在對你進行性騷擾。 ”
“……”
阿奎那還想說話,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驀地一變,猛地站起身來沖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