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戈望了他一眼。不知為什麼,阿奎那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淡淡的嘲諷。
海戈慢吞吞地說:“你確定要知道嗎?如果我現在走了,你可以和警方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昨晚是我突然襲擊了你……”
然後保持一個清白無辜的受害者身份,輕巧把自己摘在整件事之外——這難道不是對阿奎那最安全最有利的做法?
阿奎那瞪著眼睛看著他。他慢慢長出一口氣,說:“我最後問你三個問題,可以嗎?”
看到海戈默許地佇立原地,他問道:“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出來了。”
阿奎那扶著額頭:“……讓我把問題設定得再明確一點:你是 a.拗斷看守的脖子跑出來的?b.看守良心發現大發慈悲放你出來的?”
“不至於。只夠他躺個十天半個月而已。”
阿奎那捏了捏自己的太陽xue,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啊對,我差點忘了,您是個揹著命案的死刑犯,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是這樣嗎?”
海戈漠然地看著他:“這是第二個問題嗎?”
“……”阿奎那咬牙切齒地盯著他,“我真是小瞧你了,海戈,我還以為你是這漏洞百出的司法體制的碾壓下一隻坐以待斃的可憐蟲,想不到你這麼能幹!今天扭斷一根脖子,明天打斷兩排肋骨,你喜歡仗著自己的力氣橫行霸道,是不是?你覺得拳頭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通用的規則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海戈淡漠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阿奎那喝住了他:“等等!你站住——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看著對方不為所動的背影,阿奎那咬了咬下唇,沖口道:“你相信我嗎?”
海戈抓住門把的手停住了。他皺著眉頭,回頭掠了他一眼。
“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管怎麼說,你昨晚救了我的命……”
阿奎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昨晚後半段的具體情景從腦海裡排除出去,冷靜地說:“這一次,換我來保證你的生命安全。這間公寓很安全,也很僻靜,我可以提供你食物和休息的場所,難道不比你有上頓沒下頓、居無定所地亡命天涯要好得多嗎?看看我們的體格差距,你很清楚,我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威脅。你呆在這裡,可以隨時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假如我有任何不利於你的舉動——比如向警方告密之類的,你完全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並制服我。”
海戈多少有點奇異地看著他,忽然開口說:“我沒錢付你。”
“我不靠你付錢。”
“我很危險。”
“我是個刑辯律師。我有這個覺悟。”
“為什麼?”他沉聲問道。“你為什麼堅持要幫我?”
“我是你的辯護人。”
這理由顯然不足以說服他。海戈抱著手臂,沉思地望著他,“你有信仰。你是個教徒?”
“呃,”阿奎那被噎了一下,他想了想說:“差不多,我確實有自己堅信的東西,就像你堅信靠自己的一雙拳頭可以擺平世上一切問題一樣。海戈,我希望你按照我所堅信的這套規則來。不僅因為有理,更是因為有利。在這套規則下,我有信心可以保護你。假如不行,你還可以仍舊選擇走你的路——難道結果還會比現在更糟?”
阿奎那心平氣和地與那雙金黃色的貓一樣的瞳孔對望,慢慢地說:“所以,你願意相信我嗎?”
海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