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燕大驚。她顧不上什麼,伸手就捂住了宿鬱池的嘴巴,還畏懼地看了看四周。接著,就特別嚴肅地盯著宿鬱池,說:“誰在你旁邊亂說話了”
宿鬱池扒拉開她的手,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本子上,不寫得清清楚楚嗎?”
宿燕覺得荒唐。她低頭去翻看本子,貧瘠的知識讓她們連漢字都認不全,更不用說後面那一大片的英文。
可是站在自己眼前的宿鬱池不過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連門都沒有出去過,字還是她教的,怎麼可能認識這麼多
“你……”宿燕垂了眼簾,正好和宿鬱池那鎮定的眼神對視。那一眼,有著淡淡的喜悅和哀傷,但更多的,則是一種冷酷和破釜沉舟。
宿鬱池做了一個以前從沒有做過的決定。他就這麼看著宿燕,帶著勸慰:“逃吧。”
“姐姐,帶著你母親逃吧。”
因為留在這裡,你們生不如死。
現實裡,十幾年前,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場景。年幼的宿鬱池抱著本子,站在門口,就這麼看著來來往往的男人走進了那個破爛的屋子,隨即,裡面就是那尖叫聲和淫笑聲。
那時,他不懂那是什麼,但卻看見宿燕身上的青青紫紫,以及那來不及披上的衣服,耳邊是宿燕父親,那個不負責的人的謾罵。
直到後來,唯一對自己好的宿燕吊死了。
沒過多久,那個狹小的屋子也徹底安靜下來了。
回顧過往,這是宿鬱池不敢觸碰的回憶,但偏偏,現在就在自己眼前展現出來了。人沒死,而他也有記憶,哪怕眼前是虛妄的,他都要去救。
宿燕走了。她是被嚇走的,一路慌慌張張的,甚至連籃子都忘記拿走了。
宿鬱池彎腰提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給她送過去。他理解宿燕的想法。困於山溝裡的雀兒,突然有一天翺翔在另一個陌生的天地,能活得了嗎?
所以,在此之前,他要給宿燕,還有那個從未蒙面的阿姨做好一切準備。
柵欄外,宿鬱池把籃子放下了。他在外面叫了一聲,沒過多久,裡面就是熟悉的砸東西的聲音。
“給老子看看去!淨惹事!”
宿鬱池冷著臉,透過那窗戶,看見那人影對宿燕拳打腳踢,最後一腳把宿燕踹了出來。
宿燕臉都腫了。她抽著氣,擦了擦眼淚,一瘸一拐地走到宿鬱池的面前,開啟了柵欄,把籃子拿了過來。
“謝謝小池。”
宿鬱池問:“明天我還來。姐姐可以教我寫字嗎?”
宿燕擔憂地看了一眼房間,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那你下午三點過來。爸爸兩點半要出門,下午六點才回來。”
宿鬱池乖巧應了下來:“好。”
說罷,他就站在柵欄外,目睹宿燕的離開,眼裡的單純在那一刻盡數褪去,轉而是一種不符合年紀的沉穩。
太陽未落,家裡那個年邁而又對自己動輒打罵的老人,是不會管自己的。他巴不得自己死外面。
所以現在,他將有更充分的時間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