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隻手上都有一隻眼睛,執各種法器。
薛潮仰視觀音像的時候,一千隻電子眼睛睜開,同步垂下,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哪怕是他也一頓。
除了驚悚和惡寒,還有一點詭異的親近,可能是他見多了恐怖的眼珠子,這一幕像偶遇熟人。
他甚至覺得這尊觀音像頗具審美,這麼多眼睛……不說無量寺,監視起整片淨土也不是問題,每一寸土地都逃不過他的……
嘶,他是主持人的職業病犯了?薛潮皺起眉頭,不會是之前做ai的經歷勾出他什麼變態的癮了?
那也不對,他第二個副本還只想“不死就行”,果然是那倒黴催神的酒,他有點後悔沒用積分贖回情感抑制器了。
其他佛像周圍都有建築,唯獨這尊千手觀音,孤零零地連綿成天地的牆,傲視群雄。
薛潮猜這尊觀音像就是殿宇,於是發射鈎爪槍,嘗試觸發那些法器,尋找殿門。
他先在低位試了試,一千隻電子眼雖然一直跟著他,但手臂並沒有動起來,把他趕下去。
等他終於發現左三手的淨瓶就是通道,詫異地暢通無阻進入觀音像內部,耳麥那邊響起躁動聲,外面出事了。
武器嗡鳴聲、槍彈破空聲、逃跑聲、咒罵聲,非常混亂。
“怎麼了?”薛潮點開手錶的照明功能,但光亮有限,只能看到金屬壁被分割成一塊塊,他在漆黑空曠的觀音像裡尋找有沒有隱藏裝置。
黃海濤的罵聲傳來:“不用找了,那武器不知道被誰放出來了,這個殺傷力……靠!這是boss戰吧!”
他話音剛落,薛潮終於摸索到插口,他將存有自己血液的機器針管推進去,無數塊螢幕同時亮起,將淨土內發生的所有事擺在他面前。
他一瞬間以為這是主持人面板,但面板最多一百塊,這裡整整一千塊螢幕,每一塊與觀音像的一條手臂相連。
飛行式的武器正高速行駛在淨土的上空,外形像被拼湊而成。
主體像輪寶,轉輪王的寶器,盤內拼著仿玉製的祭祀六器,上面扣著的蓋像鐃鈸,中心向下支出金剛杵,四周掛金剛鈴,拖著長長的幡。
借佛教法器的形狀,不倫不類拼在一起,但整體的顏色一致,銀白的金屬殼冰冷地反射著被轟炸的淨土。
不像真正佛教徒的手筆,倒像神州公司這種外來者的“入鄉隨俗”。
這東西速度飛快,每定在一個位置,就掉落一個部件,陷進地裡,轉成炮臺,同時鎖定方圓百裡內的生命體,無差別射擊。
要死死一片,有的地方人們還沒來得及喊,就徹底安靜了。
這就是此次神州公司運進的主武器“剎那”,“九十剎那為一念,一念中一剎那經九百生滅”[2]……這種程度的武器放在哪都不可能隨便進,幫派和僧侶也沒道理要炸毀自己生存的土地。
法門劫車根本是神州公司自導自演,故意引人來搶,就為了讓武器順利留在淨土。
薛潮同時檢視觀音像內的監控和玩家機位,玩家在探清武器不在戲樓後,已經撤退,他好不容易找到戲樓的監控。
觀眾都躲進二三樓戲臺、後臺樓、閉起的遊廊,面露驚恐或陰沉,卻沒到生命被威脅的恐懼。
一樓戲臺,獨留棠老闆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她背後,漆黑的整面電子牆,密密麻麻的《大般若經》經文上下不斷流動。
亮著經文的牆柱和匾額、雕寶相花的梁枋等,凡與佛教相關、有科技裝置的地方,都在流動經文,將剎那的射擊盡數擋了回去。
薛潮靈光一閃,又去看貧民窟與幫派街區間的商店,小破廟果然也在流動經文,方圓被射成廢墟,獨它雖有折損,但屹立不動。
而淨土最不受損害的地方就是無量寺。
就是放煙花也該聽個響,寺廟內卻莊嚴安靜,一點聲音也進不來,好像兩個世界。
那些射出的槍彈倒像煙花,還沒碰到無量寺這片“天空”,就倏地炸散了。
主持人面板有視訊通話的許可權,但只能打給一個人,這也不是調查團本,他無法利用骰子系統,借機給所有玩家傳達訊息。
玩家雖然提前有了異能,但以剎那的速度與殺傷力,正面對上,招架不了。
他沒有時間猶豫,將座椅裡的頭盔戴在腦上,幾根電線插在他沒有介面的原生大腦,在關鍵位置貼上電極。
千眼看到的畫面,彙入他的腦海,他沒有睜眼,也幾乎以為自己變回了巨人港的“約特納”。
做過ai的朋友都知道,不用任何操作,只要他的意識活動,“想”做什麼,就已經發出指令,即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