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小神畫像停在神秘大師待過的廂房,也是鑲金邊,埋金線,村長家下血本,對標富豪家,也要辦得轟轟烈烈,沖掉怨氣。
至於湘萍那邊,再次被父母關起來,等待出嫁。
她正跪坐在銅鏡前,深淺金刺繡、綴珠翠寶石的紅嫁衣在她身後鋪成半圓,像鳳凰落下的尾巴,兩個侍從為她梳發、上妝。
一點朱紅落在唇尖,抹開鮮豔,頭上環翠叮當,金鳳垂首在她的美人尖,含下一滴紅寶碧璽。
長長的紅蓋頭攏在鳳冠上,湘萍看著銅鏡中嬌豔欲滴的新娘,緩開一點柔如春水的笑,卻如待嫁少女。
侍從緩緩放下蓋頭,遮住她的笑容。
不止這邊的喜事忙。
陳家也忙,忙著辦喪事,先是委託五毒清理通往東門的路,為路祭和出殯做準備。
後在東門前的山坡裡挖墓xue,想在那裡下葬,藉著雪崩的餘韻,將阿芸的魂魄送進喜悲山中。
家裡只有夫妻倆,心有餘力不足,一切從簡,沒怎麼佈置,只是穿著慘白喪服,守著女兒的棺材,為她入殮。
棺木內鋪一層幹淨的白布,阿芸像躺在薄薄的雪上,壽衣是繡菊紋的梅紅緞子,頭枕有雲,腳枕有蓮,腳踩蓮花上西天。
批著喪服的五毒兩人,幫夫妻倆抬仿絲八仙紅壽被,站在棺旁,一望下,就聽到守秘人說:
【觸發特殊牌“菊”】
【獲得一個獎勵骰】
羅盤轉出花牌“菊”,搓麻將的聲音響起:
【“偵查”檢定結果為:5550,失敗】
【獎勵骰:1050,極難成功】
裹布男甲就發現壽衣是緞子做的,但緞子與“斷子”同音,一般不用做壽衣。
這套流程也奇怪,壽被是這麼晚才放嗎?
他們送下壽被,阿芸母親就道:“頭就不要蓋住了……阿芸她被兜頭拐走,又被蓋頭矇住嫁給一個死人,我想讓她走的時候能喘口氣。”
眼淚又麻木地堆在眼眶,要落不落。
裹布男甲便卷下壽被,停在阿芸的肩膀。
窮鄉僻壤裡的倒黴姑娘,出嫁是她們一生最美的時候,阿芸死在出嫁那天,臉上還是新娘子的妝,於是她死時也是最美的時候。
她的父母只是為她理好頭發,補了一點顛簸掉的脂粉。
“合棺吧。”
漆黑的棺材板推上,遮住她的哀容。
阿芸母親有時拍著棺材,輕聲哼歌,像在哄女兒睡覺,有時溫柔著眉眼,低聲說著什麼。
黃昏時分,雲不散,但薄了些,夕陽的紅照不透,卻也出來一點妖冶的顏色,像雲的中心正在燃燒,燎散暗沉沉的火光。
風陰緩緩地吹過村莊,吹松簷邊的積雪,像又一場小雪,烏鴉便展開黑羽,飛過新娘子照鏡的窗邊,扯起嗓子,怪叫向天。
等它飛過奇形怪狀的白樹,藏起的喜鵲才從掛霜的樹枝後冒頭,悠悠扇動翅膀,飛去另一個方向,踩過門口紙人的腦袋,停在黑棺上,低頭啄弄。
沙漏裡,雪又落滿一管,戌時到了。
嗩吶聲陡然一起,向四面尖銳的群山撞去,竟然真撞落濛濛一片雪霧,伴著嗩吶聲,回蕩整片村莊。
一頂花轎,一口黑棺,同時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