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其他村民趕到前先躲起來,觀察村民的動向,村民是真不喜歡他,拿回鐲子,對暈倒的乞丐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倒不是有仇怨,像同仇敵愾。
“平時沒少偷雞摸狗。”卓倚推測。
乞丐就在這時醒了,迷迷糊糊地睜眼,只覺得渾身疼,但他已經習慣了。
要不到飯也有暈在雪地裡的時候,他有過一次,下次就知道要暈在別人家門口,再厭惡他也見不得一個活人真就這麼死了,最多打他幾下出氣。
但他看清了在哪,就是一聲尖叫,五官驚恐地放大,三魂七魄都鑽出了他的鼻舌,像面對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
他渾身抽搐,還沒想到站起來,身體先本能想逃跑,像一條蟲子向反方向湧動。
薛潮彎腰,一把掐住乞丐的臉,迫使他抬頭,就看見他的眼仁在顫抖,一放一縮,像壞掉的燈泡,隨時可能爆開。
一張馬上要被逼瘋的臉,毫無邏輯,只有恐懼。
但薛潮總覺得還有什麼,他不容置疑地捏著這張臉,拖行一點距離,擺到卓倚和黃海濤面前,同時說:“過心理學。”
【“心理學”檢定結果為:9380,失敗】
【“心理學”檢定結果為:5555,成功】
檢定成功的卓倚察覺到,乞丐的恐懼並不只是對怪異的原始恐懼,比如人窺見鬼神之事。
這恐懼裡還有他自己的因果:“他心虛。”
這兩字沖破乞丐渾渾噩噩的屏障,落成一道驚雷,他又是猛烈一抖,再次昏死過去。
“我昨天跟了他一天,”黃海濤咳嗽兩聲,“還是幹了正事的,西邊屬他最不對勁,別看他窮,他那腿可能跑,昨天挨家挨戶要飯,都不待見他,他就趁人不備,偷東西吃,偷到人家上供的饅頭,被追著打了兩條街。”
“但我發現這人記吃不記打,臉皮夠厚,跟了一天,他真把全村都碰瓷一遍,飯點被人打走,就在大家夥不吃飯的休息時間上門。”
黃海濤陡然壓低聲音:“唯獨一個地方,他經過幾遍都繞道走,在西邊靠北有一戶人家,有一個媒婆,談婚論嫁都找她,西門前宅子如果真有女兒,可能和她有關啊!”
於是三人來到媒婆家,頑疾剩下三人被黃海濤留在西邊待命。
黃海濤本人如釋重負,似乎早想擺脫三個沒人味的東西。
院子裡擺著兩三副吉利小神的畫像,薛潮摸了摸邊框和嗩吶,沒有金邊和金線。
那就不是給大戶人家準備的,就是白頭村的村民用。
媒婆的兒子正在卷布,放在籮筐裡的紅布,還有土腥味,架在院子裡晾,聽到他們的來意,有些為難。
“你們來得不巧,我娘最近都不見人,你們是外鄉人吧?我們村民熱情,肯定不會短了你們,你們去別處吧。”
這小子不怎麼會說話,第二句就在趕人,委婉得不盡人意,黃海濤就裝諢了:“這上門的生意不做?我也老大不小了,你給我送終?”
他也說話不好聽,但聽到有生意做,這小子眼睛一亮:“哦哦大哥你早說啊!我還以為你們……”
媒婆的兒子撓頭笑,帶他們就去偏房敲門了,也不管屋裡應不應,拿鑰匙開門就進。
黃海濤心裡有了思量,這是很久沒接到保媒的買賣了?
屋子被一分為二,像內裝一個小神龕,那床就是龕臺。
臺上有一打坐的老太太,媒婆打扮,臉煞白,都是蒼老的褶皺,像自凍土長出、掛滿風霜的枯樹,一動也不動,花白的頭發像靜坐太久積留的雪。
卻偏偏塗著兩個不倫不類的紅臉蛋,消磨了長老般的威嚴。
她兒子風風火火地開門,帶外人進來,好像很有主意,但進了門,卻拘謹在茶桌旁,不敢靠近一步:“娘,有人來問媒。”
屋裡靜悄悄的,薛潮放耳去聽,沒聽到老太太的呼吸聲,她也的確沒有任何活人的起伏,像搬進屋子裡供奉的雕像。
等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沒給任何反應,黃海濤不耐煩道:“我要不要給她磕一個?故弄玄虛,你們倒是挑上客人了!我不如直接去跪紅白爺,求祂恩典!”
媒婆兒子急得滿頭是汗:“消消氣!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娘、我娘正是這幾日在溝通神鬼,顧不上人間的事!應該是聽不到我們說話了,我們先出去吧,若是保媒,我也行!”
說著就帶他們走,他們剛退出房門,薛潮就倏地回頭,門在他面前合上,但他應該沒感覺錯,那老太太忽然扭頭,往這邊看。
薛潮轉回頭,沒有阻止媒婆兒子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