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必須他拍才行,還是她真的在意一同被囚的朋友,把選擇權交給他?
場面略顯滑稽,boss勸他別幫她破繭,他給boss分析破繭的好處,完全顛倒了。
白白低聲:“……破繭就不好看了。”
薛潮:“?”
“我也是養料。”白白說,“和你們送進來的那具屍體一樣,都是這只蝴蝶需要的營養,說是我,其實是眾多屍體上破出的死亡怪物,我只是剛好是它的‘軀幹’,你見過她變成的翅膀吧?”
盛紅被融進蝴蝶的翅膀,必然徹底失去了人的形狀,那雙漂亮的眼睛,成了閃蝶翅膀下的一對眼斑,既屬於她,又永遠與她無關了。
而且紅玫瑰頭顱被扔在外面,無頭屍體填進繭中卻能長出眼睛……繭汲取營養,不止是吞沒屍體,還有囚禁靈魂。
“我只想再看一眼我的朋友們,再體會一次曾經的時光。”她的指尖眷戀地摸過課桌,她又望向他身後的綠草地和湖,“我有執念,不代表我想成為醜陋的怪物,傷害我的朋友。”鏡頭定在薛潮身上。
她說話溫吞,有自己的節奏,話一長,沒點耐心的人就憋得慌,好像這麼一口氣能吐到明年,和她人一樣的慢、輕,一樣的軟和,雲也就是這樣了。
於是一點時光的痕跡灑在她身上,都讓人有落淚的沖動,好像她在天空漫無邊際地飄了很久,消散又凝聚,人間卻一年又一年,抬頭一看她,就是回憶了曾經。
被困在過去的夢境裡……回憶錄一樣的人。
他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薛潮:“看完之後呢?”
白白笑道:“願望達成,自然去我該去的地方。”她遞給薛潮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像即將完成心願的冤魂,要去往生了。
她在邀請他殺了她。
薛潮垂下眼睛,冷漠道:“我不是你的那個‘朋友’,我是需要他身份的冒充者,你的朋友早就病死了。”
他不用維持共鳴度,捅破副本的根本設定也沒有心理負擔,何況這個地步,誰還在意角色扮演?
然而白白無法接受,她是故事中人,理解不了故事外的世界,反一點紅光的鏡頭圈住他,真真切切地重新打量。
咔嚓、咔嚓,一張張照片從她的頭裡掉出來,她的校園時光,慶祝與闖禍都要呼朋喚友的青春,即便她在朋友中是溫吞而包容地看著他們的那個安靜角色。
她走向薛潮,一秒兩張的照片唰唰地飄向她的兩側,薛潮平靜地看著她。
她到他跟前時,卻一下子歇了力氣,跌在地上,輕輕地、不敢用力似的捂住臉,她像確定了,他不是“薛潮”。
她的手太小,擋不住鏡頭,淚水從鏡頭的一圈邊界滲出來,滴在地上堆積的膠卷。
她的哭泣沒有聲音,只有拍立得不間斷的快門聲,快到要冒煙。
薛潮假意遞過攝像機,繼續試她:“受之有愧,你來決定。”
“……他去哪了?他們都去哪了?怎麼只留我在這?”白白好像沒聽見,她沒訴過苦,哪怕起了怨恨,也像雲積了幾天擠下的幾滴毛毛雨,沒落地就又散回空中。
然而她的淚卻從小雨轉成暴雨,幾乎要沖破鏡頭,水管一樣放下來,淹濕了照片和膠卷。
難怪“薛潮”的夢境能和boss的繭融合。
因為“主題”是一樣的——無能為力地看著死亡、看著離別。
她只管傷心,顧不得什麼攝像機什麼怪物,薛潮就收回來,就在這時,膠卷忽然纏住他的手——濕透的膠卷,全是她的眼淚。
拍立得的快門聲停止了,她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