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雲平時垂著眼,只留一條縫看世界,此時暈得不行,卻將眼睛撐得大大的,聚精會神盯著另一個瓶子裡的鬼影一點點被酒水淹沒,看著鬼影爆發劇烈的掙紮,竟然也無助,最後甚至晃出了雙重的鬼影。
那感覺說不上來,像在照鏡子,又可悲又爽快。
他暈過去的最後一眼,好像看到對面的瓶子裡飄起一朵燦黃的花。
遊戲結束,老闆拍了拍手,安保隊進門收拾戰場,先拽上人,除了鄧達雲,其餘都是屍體了,鄧達雲扔去包間,剩下的切割器官,有用的運去倉庫,沒用的打包扔進垃圾桶,一會兒送去火化。
房泰來等送垃圾的保鏢離開,立刻爬出垃圾袋,翻看這群“多汁”的新貨,血肉組織被酒水浸泡過,發絲絲的甜,觸感滑膩,直到她摸到一根植物根莖,沾血的剛毛剮蹭手心,驚起她一身雞皮疙瘩。
她拽出一朵向日葵,花籽少了一小片,像被人扣走了,蓄著血水,根部是人體的血肉組織。
那個被帶走的向日葵頭顱玩家。
“【房泰來】草,江冥的機位真黑屏了。”
“【房泰來】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房泰來】很難說鄧達雲是因為嗆酒暈過去的,還是心裡太爽了暈過去了。”
“【房泰來】這小子還真敢殺啊。”
“【房泰來】你死我活,換你你也膽大包天。”
“【房泰來】鄧達雲知道淹死了兩個人嗎,他那個角度,只能看見綁在前面的3號床吧。”
“【房泰來】估計沒看見,也不重要,這是劇情啊,任務不就是走劇情線。”
房泰來也意識到這一點,前置劇情會劇透其他時間線,其他玩家她不清楚,但如果薛潮的話沒錯,她最後會摔下天臺而死。
她毛骨悚然明白了最終任務的核心。
——扮演所拿到的角色,不被發現你並非本人。
——請度過屬於“你們”的大學時光,並完成“你們”的故事線吧!
要維持人設,要完成故事線,才能通關副本。
但如果“死亡”就是故事線的結局呢?
不完成故事線,就無法通關,永遠留在副本,被同化,和死了沒有差別。
完成故事線,那就像向日葵一樣,完成角色的死亡,就是赴死。
說是最終任務,其實是一個閉環的陷阱,一條死路。
房泰來趁著安保隊再一次離開,打了一個時間差,溜出酒吧。
遊戲不可能全部通向死路,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副本的某些地方真實到可怕,像“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故事,但其實是“回憶錄”,單元結束,主角會獲得“回訪者願望”,字跡來自未來的自己,說明回到過去的某段記憶,是主角主動的行為,即便不是主動,也有“自願”的成分。
因為主角對回訪的記憶有“願望”,這段記憶對主角是美好的,甚至是痛苦人生中最慰藉的時光,比如“房泰來”的回訪者願望“放我躲起來吧,放我流浪吧”,她大概能理解為什麼是高三,因為“她”的痛苦來源於“家暴”,而高三住宿使她短暫逃避了家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