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將背景板推上舞臺,按標記擺好,重新仰視這座宮殿,腦海裡再拼湊教學樓的大致構造……果然一樣。
他現在其實在這座宮殿裡。
如果他還是單純的主持人,問題不大,話劇宮殿與校園結合的空間肯定事關第四單元的主線,但此時四五單元合併,第五單元的主線很可能在宮殿之外,他作為代理主角他當然得出去。
單純穿梭宮殿正門不管用,而二樓的陽臺有一處升降鎖,劇情大概是二樓的人從陽臺逃出宮殿。
薛潮站在梯子後,從二樓的“窗戶”向外看,禮堂分散的光便彙聚而來,空蕩的座位忽然晃著許多黑漆漆的人影。
他便啟動升降鎖,跨過“陽臺”,鎖拴在他的後背,送他緩緩下落,然而降到一半,他的腰間忽然一緊,校服絞住他的腹部,像一個窒息的擁抱,袖子趁機滑出,後領子卡進鎖裡,升級倏地一停,同時,薛潮從外套裡一落,兩只袖子反綁,正好勒住他的脖子,將他呼悠一下吊在空中,像上吊一樣——這件校服也是活的!
觸感像冷血動物的鱗片,陰冷冷的光滑。
彙聚的光時而分散,時而聚攏,像處在兩個空間的邊界猶疑,亂得讓薛潮缺氧的腦子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天堂了……
還是別了,天使長得太他媽醜了。
薛潮簡直是剋制人的求生本能,用非人的冷酷壓制肢體無用的掙紮,然後兇獸般一口咬住擰緊的袖子,壓在嘴裡的刀片狠狠一頂,割破舌頭的同時在絞成一根繩的袖子間捅破一個大口。
他叼緊刀片一路下拉,血迅速染紅袖口,剩餘所有力氣留給雙手,撕破袖子,解開後背的鎖扣。
滾落在地,血暈在他猙獰的下半張臉,他一口吐出刀片,連帶一大口血。
換衣服前他把一直習慣埋袖口的刀片藏進嘴裡,當時還想有點多此一舉,現在看……他們果然“心有靈犀”。
禮堂的燈安分了,人影似乎也是錯覺,沒有什麼顯著的變幻……猜錯了?
舌頭的疼像牽連了整個腦袋,神經一抽一抽,他臉有點發苦,那他可虧大了。
他不死心地折返走廊,哪哪還是老樣子,回到高三七班時,幾乎已經沒了脾氣,只想打一頓江冥,卻發現遠方有光亮。
教室的窗簾全是拉開的狀態,夜晚下的每間教室都一清二楚,但站在教室裡向外望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此時卻見一點殘光落在西南方向,月影駛過——還有一棟樓!
很快,那棟樓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像誰熄滅了最後一盞燈,舊樓浸在黑暗和死寂裡,與教學樓戲劇化的明暗有度完全不同,像座被遺忘多年的廢墟。
薛潮敢肯定之前沒有這棟樓——他賭對了,這棟樓就是他逃出“宮殿”的變化。
教學樓距離宿舍樓有相當一段長的距離,其中的路完全隱沒在黑暗裡,薛潮覺得自己在蹚過一片能見度為零的黑水,直到看到宿舍樓破破爛爛的門,才微松一口氣。
第五個主角是住宿生,高三層找不到更多線索是因為這裡才是主戰場。
此時是深夜,教學樓鬧鬼鬧得“精彩絕倫”,同在一個校園的宿舍樓卻散著森森死氣,已經落鎖。
水龍頭流不出水,薛潮只能簡單蹭了蹭臉上的血,反而弄得更亂,時不時還從嘴角滲出一點血,換衣服時難免又染一身,他這幅尊容蹲在門口,特別像殺過人的精神病出逃,需要整個片區來回播報,提醒市民“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他沒打算驚動宿管,玩家扮演學生,在教學樓裡具有統治地位的老師、主任之類可能是壓制的鬼怪,宿舍樓裡自然就是宿管。
教學樓經歷這麼幾遭,再不同他也熟悉了,宿舍卻算未知領域,不能瞎莽。
宿舍樓周邊都是半人高的雜草,薛潮彎腰藏在草裡,圍著宿舍樓繞,在一扇窗下就找到一處踩點的標記。
石頭刻的,兩個並列的橢圓,像一對沒有眼仁的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