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子裡什麼一鼓一鼓,噴出一堆鮮紅的玫瑰花瓣,薛潮在她轉身的瞬間察覺不對,提前後退,花瓣只遺憾地打在他的衣角,“滋”地冒起紅色閃光,然後燃起熊熊烈火。
薛潮眼疾手快割下衣角,空中的玫瑰花瓣接連燃起,向四處蔓延,點燃整座大腦裡的“器官工廠”,無處不是火。
那雙一直很安靜的美麗眼睛忽然一動,茶褐色的瞳孔劇烈放大,破壞了之前帶給薛潮所有的感覺,露出得意的癲狂,另一雙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嘴唇在火焰裡放聲大笑,大概和這雙眼睛是一套的,是紅玫瑰頭顱少女的聲音……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她的殺母殺父仇人,如今她大仇得報了,這般爽快。
他還以為紅玫瑰小姐會趁著他們四散分離,再次對蒲逢春動手,結果竟然先來殺他嗎?
啊……不會蒲逢春已經死了吧?
薛潮迅速鑽回來時的血管,玫瑰花瓣的火連血液都能點燃,原本推著他走的奔流血液變成緊追他的火海,五髒六腑、眼耳鼻舌等無數器官在裡面翻滾,像助推的燃料,血管被燒就會融斷,後面不斷坍塌,整條“路”傾斜。
以這個速度,直接跑回太平櫃是不可能的,但暫避進眼耳嘴之類的器官也不可行,整個路線是一條路順下來,他躲進器官,即便火燒不進來,路被燒斷也無處可去。
他原本想回太平間,想辦法停掉太平櫃的震動,“心髒”停止跳動,詐屍的就可以死回去了,人體內的異空間就可以隨之消失,他再去找鄧達雲。
但如今行不通……那就一勞永逸。
薛潮觀察血管外的分佈,在兩根血管交錯的地方停下,外套盡量罩住身體,在火焰到達跟前的瞬間,回身跳進更遠處已經融斷的破洞。
一點火焰流過外套的表面,隨之流入他揚起根莖“繩套”卡住的另一條血管,燒出一個大洞,薛潮順勢鑽進另一條血管,屬於另一個受害者的身體世界。
那些錯雜的每一條血管,都承載一個生命曾經最可怖的一段時光。
然而有一條與眾不同,他剛才在被腐蝕的人皮地板下,看到一條黑褐色的長線,透光後是輕薄的暗紅色,好像還有起伏不定的紋路。
當時離得太遠,沒法完全看清,但他已有猜測,如今火海裡又玩了一次刺激到隨時沒命的“人猿泰山”,到達附近,果然沒猜錯——這是一條膠卷卷成的“管道”。
在膠卷裡,他看到縮在角落正被四個學生拳打腳踢的鄧達雲。
屬於本單元主角的世界,怪不得特別。
火焰起得快,捲入所有器官後的爆發也猛烈,但這瞬時的雄勢卻弱得很快,好似真正的燃料其實很少,這麼聲勢浩大的用法,很快就會用完。
等薛潮借外套的最後一點火燒開膠卷,鑽進膠卷管道,外面的烈火已經起了頹勢,映紅了膠卷。
但他沒來得及細看了,剛扔掉只剩一角的外套,撐地起身,四周的膠卷就開始出現老錄影帶的頻閃,等怪異退去,他正站在第九中學的走廊。
仍然是夜晚,安靜地空無一人,唯有操場裡的樹被吹得窸窸窣窣,像藏著人在密語,風徐徐地吹來,撫過他燒個大洞的後背,吹冷了他被灼燒出猙獰痕跡的身軀。
夜是漆黑,連月亮都躲去天空的另一邊了,不讓這座校園借到一點光亮,但盡頭的自動販賣機卻亮著,五顏六色包裝的飲料被攏在通白的光裡。
薛潮隔著半條走廊,聽到硬幣被投入、滾過鐵管的“當啷”聲,販賣機一週的卡通燈就從左到右快速閃動,伴隨幼稚的“噔噔噔”提示音。
他一步步靠近,卡通燈一直流轉,但並沒有出東西,直到他走到跟前,才看清螢幕的提示,紅色三角感嘆號,提醒“請繼續投入硬幣【13】”。
他倒是看到了三種和“加料甜水”顏色類似的飲料……是其中一種嗎?
地上有一個考拉錢包,灰撲撲的,被踩了幾腳,裡面有一張“鄧達雲”的學生卡,除此之外只有兩枚硬幣。
錢包不是鄧達雲放的,機位裡的鄧達雲一直坐在他的座位,低著頭魔怔似的在筆記本亂塗亂畫,非常沉迷,搞得他人氣值降了快10個點。
薛潮都怕隨便哪兒竄出一隻鬼,當場掐死他。
真貼心,特意怕他沒錢用不了。
那他就笑納了。薛潮把錢包揣兜,轉身就走。
他作勢走出幾步遠,身後的自動販賣機忽然掉下一瓶飲料,“咣當”一聲。
這些妖魔鬼怪純是賤皮子。薛潮冷笑,回來發現,掉下的是最上方的罐裝冰可樂。
“我不要這個。”他還挑上了,點了點烏龍青提茶,“出這個。”
他塞了一個硬幣。
一個硬幣不夠,但自動販賣機在短暫的停頓後,框再次出發,緩緩移動向烏龍青提茶,飲料後方的彈簧也慢慢往前推,飲料就順利掉進框內。
框重新移回,即將歸位的時候忽然卡住了,薛潮就知道要出么蛾子,拍了拍販賣機,沒什麼反應,忽然最上方的罐裝可樂掉下來一個,砸在框上。
隨後三排罐裝可樂同時往下砸,像瀑布一樣,堆在貨架裡,等所有可樂掉完,一顆慘白的人頭隨之砸下來,正好砸在貨框上面。
面頰上永不幹涸的血濺在玻璃,翻起的眼白瞪著薛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