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潮一聽這話就牙疼,只覺得又涼快了:“誰知道。”
其實他直麵人頭的第一眼就起了懷疑。倒不是一眼認出一閃而過的扭曲鬼臉,而是攝像機砸進他另一隻手的瞬間,他從驚懼背後捕捉到一個更恐怖的邏輯。
他之所以被嚇得有點恨,是因為全是異頭的副本裡,忽然冒出一顆真正的人頭。
即便是之前或之後單元的玩家,也會變成異頭。
副本裡,只有兩個人是正常的人頭,一個是身為主持人的他……另一個就是當前單元的主角。
懷疑一有方向,他都不必倒回錄影,僅憑回憶就能確定,就是鄧達雲。
“……你不怕我就是鬼嗎?”鄧達雲忽而開口,乍人的白光砸在少年的後腦勺,低垂的頭全埋在陰影裡,像一團扭曲的光影。
薛潮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好像在說“所以呢”。
鄧達雲自找沒趣,後知後覺有點尷尬,問起另一件他在意的事:“隔間的字是你被鬼抓來前寫的,你怎麼知道自己會出現在哪?”
就不怕被抓進下水道碎屍萬段?
“這麼編排‘你’自己?”薛潮笑了,“鬼長得和你一樣,如果不是假扮的,那麼本單元已經有了你扮演主角,沒必要再把原角色放出來,除非他不是現在的你。”
“未來時間線的‘我’。”鄧達雲抿唇,“所以‘我’後來怎麼死的……斷頭……第一個怪談,在第13階摔斷脖子的人是‘我’?”
薛潮:“我最初也懷疑過,但仔細看幾遍錄影,脖子斷口非常整齊,不是摔斷的,是被砍斷的,一刀到底,動作狠辣,所以比起第一個怪談,我更偏向第七個怪談——東側樓梯間後半夜會自動封鎖,傳言裡面有砍刀剁肉的聲音。”
說是“角色扮演”,但並不是隔螢幕玩網頁遊戲,真實體驗下沒法只把角色當角色,聽到“自己”的慘烈死狀,就像聽到一種最壞的可能,或者一種命運必達的預言。
鄧達雲:“……還有一種可能,這兩個怪談是一件事,不管未來的‘我’是摔斷脖子,還是被誰砍掉脖子,‘我’最後都死在這哥樓梯間,所以你猜到消失的人會被抓到這裡?”
“怪談說亡魂在此處,抓人進入異空間,女廁所的鬼也抓人,兩邊人都會憑空消失,再加上樓梯間會封鎖,人很有可能被當球一樣丟來丟去。”薛潮點了點攝像機,“美術社的照片牆,唯獨少了倒數第二天的活動照,後一天就是打掃衛生的照片,正好照到廁所門口分垃圾,如果‘你’不是因為偷窺被反殺,頭既然在樓梯間被砍,沒理由藏進女廁所,亡魂是透過攝像機‘爬’過去的。”
而且攝像機和相機都被清空……活動月的倒數第二天很可能就是“鄧達雲”出事的那天,有學生用這臺攝像機拍到“他”的死狀,鬼魂進入攝像機,最後一天再拍廁所,頭顱就順著藏進裡面。
鄧達雲:“……所以留在13階抓人的,其實是‘我’剩下的軀幹?”
而此時,他們正站在第13階。
鄧達雲迅速跳上中間平臺,怪不得他覺得冷……無頭鬼魂不會一直並肩站在旁邊,聽他們不敬地扯淡吧?
薛潮:“不用擔心,你在,另一個你就出不來,除非用膠卷,否則你和他沒辦法出現在一個‘圖層’。”
鄧達雲擠了一點陰沉的目光給他:“你是因為……我在,鬼就無法出現,才引我過來的。”
否則怎麼會管他的死活?
薛潮散漫地笑了笑,沒反駁:“也不能這麼說,你是單元主角,死了很麻煩……走吧?”
鄧達雲有一瞬明顯的情緒,一種“果然如此”的厭惡和抗拒,頭更低以作掩飾。薛潮想了想,沒惹過他,可能被遷怒了,因為主持人的身份?
“行了,別拽一樓那門了,道具挺貴的……你也別著急從二樓跑出去,先去趟頂樓,祖宗,看人氣值進度條了嗎?”薛潮對著鄧達雲充耳不聞的背影揚了揚眉,“商店可能在那。”
低頭疾走的鄧達雲一頓。
如薛潮所說,除去單向的一、二樓,其他樓層被封鎖,唯獨開著通往天臺的路。
薛潮確認沒寫“天堂”或者“地獄”才推開門,中間一道柵欄,天臺一分為二,離他們遠的那半區排開攤位,如同社團月的操場佈置,四處是全視之眼的彩色噴漆,商店又換了風格,融入新的單元故事。
催學生起床早八的塑膠鬧鐘立在最近的攤位,是一隻藍灰鳥的形狀。
鄧達雲已經有了目標,但礙於薛潮在場,遲遲沒有動手,薛潮也跟著看了看,沒有特別想要的道具,也沒有給他刷卡的冤種,他識趣地溜達到天臺邊沿,圍欄前擺著一叢紅玫瑰花,有他的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