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穿芭蕾舞裙的女孩們正伸展肢體,在沒有鏡子的教室裡,優雅而靈動地起舞。
……的確也用不到鏡子,因為她們所有人的頭顱都是一面鏡子。
方形鏡、圓形鏡、梳妝鏡、裝飾鏡、凹面鏡等等,聽到聲音,女孩們停下動作,鏡子頭顱紛紛看向薛潮,不同的鏡子裡映出同一張臉,正是開門的薛潮。
雖然都是他,但鏡子裡的他卻神情不一,露出各異又相似的驚訝神情,有的像小孩一樣誇張,有的像少女一樣俏皮,用他的臉做出來,格外不協調,好像他一個大男人裝小姑娘,怪惡心人的。
但他知道他絕對做不到這麼自然的程度,於是格外像他被什麼小女孩的鬼魂附身了,人家小女孩不管這是什麼皮子,一舉一動全是靈魂本我。
她們沒有人類頭顱,於是借鏡子裡別人的頭顱和五官表達情緒。
薛潮和一群鏡子裡同張臉的自己面面相覷,在這麼純真的校園本裡,他不想罵人,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他x的為什麼,這算精神虐待嗎?
衣角被拽了拽,換好相同芭蕾舞裙的蒲逢春跑到他身後,膽怯地看向屋內,又有點羞澀的期待。
按照設定,這些女孩是“蒲逢春”的同學。
薛潮想起蒲逢春的s級道具,順勢擺爛了,他頗為愜意地趕蒲逢春去練習,自己拿起音箱上的樂譜,坐到鋼琴旁邊研究。
樂譜的名字叫“流火中的花”,大概就是音箱正在放的曲子,樂譜大部分被墨跡暈染了,但薛潮覺得沒必要,就算沒被汙染他也看不懂。
他懶散地靠在鋼琴椅,撩起窗簾看了眼,日落黃昏和午間烈陽不怎麼一樣,明明已經要歸入黑夜,卻似乎更灼眼。
午間的太陽是直白的亮,像打在天空的一盞巨型白熾燈,黃昏卻像一場安靜的燃燒,彷彿黑夜並不是日月更替的自然規律,而是火焰燒盡了天空,只得陷入黑暗。
不僅樓梯間和鏡子,他現在也不怎麼喜歡窗簾和陽光,嗤笑地落下窗簾,但這聲太短太輕,聽著像“哼”了一聲,引得正好走位到後排的蒲逢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薛潮的手僵了一下,轉過來仍然冷肅著一張驚天動地的大濃顏臉蛋,頗為耍官威地對蒲逢春抬下巴,示意她好好跳。
蒲逢春像被老師抓到小動作的學生,立刻避開眼神,繼續跟隨夥伴起舞,外掛在身,她倒是跟得不錯,不突出也不落後腿。
一時教室只有舞曲輕揚,女孩們的腳尖像蜻蜓點水,不留聲響痕跡。
最後一個動作,所有女孩擺成一朵花的形狀,再四散而下,讓這朵花枯萎,因為有下腰的動作,鏡子頭顱折下來,正好能映出夥伴們的小腿和舞鞋,薛潮的目光穿過她們,忽而一凝——那鏡子裡怎麼多出一雙腳?
一個女孩的頭顱正前方,只有一個在做動作的女孩,但鏡子裡卻交錯兩雙腳,穿著同樣的芭蕾舞鞋,似乎意識到被發現了,舞步一點,多的那雙腳就不見了。
薛潮又去看其他女孩的頭顱,有的鏡子裡也多了一雙腳,下一秒女孩們收起動作,多出來的那些腳又消失了,像孔雀收回展屏的尾巴。
音樂戛然而止,舞蹈老師推門而入,她的頭顱是一把豔粉色的道具扇,布包住竹扇骨,又延伸出一大片,像手臂揚出去的水袖,垂下來擋住扇子本體,扇子頭顱獨有的“蓋頭”。
她輕輕挑起“蓋頭”,扇面貼著一塊打分牌,寫著“60分”。
老師打完分就走,女孩們一下子沮喪起來,薛潮追上去,門鎖死了,根本出不去。
“她要求你們要達到多少分?”沒出息的薛潮咂舌,“60分不是挺好嗎?”
一個女孩鏡子頭顱裡的“他”開口了,發出小女孩稚嫩的聲音:“100分。”
薛潮被麻地繃起臉,忽略看自己作妖的怪異感,不能理解道:“那你們滿分多少?”
所有女孩鏡子頭顱裡的他一起開口:“100分。”
“……”薛潮冷臉,“你們老師有病。”
懂不懂什麼叫知足常樂?
女孩們湊在一起討論到底哪裡不完美,半天沒得出結果,只好重新回到位置,邊跳邊找問題,薛潮順著她們的意思,給她們又放了一遍歌,他仍然散骨架似的靠在鋼琴旁,眼睛卻聚起精神,一錯不錯觀察她們的動作。
她們似乎有意調整了動作和站位,他也不懂舞蹈,只覺得這群姑娘跳得很不錯,一舉一落、一縮一展都恰到好處,靈動而自由,像在風中盤旋的飛鳥,本就在自然的詩意裡。
以他毫無審美體系的門外漢目光看,他能給2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