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後,掛在客廳早就暫停的古銅鐘就重新轉動起來,並且還多了一根短小的指標,代表今天是周幾,薛潮臉色一變,今天才“週二”。
可他週一放假,過了兩天,回來怎麼也該週三了才對——無限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流速不一樣,無限世界的一天比現實世界的一天要長。
假期卷的時間按照現實世界算的。
嘖,狗公司,又玩文字遊戲。
薛潮站在窗邊,外面不見花草日月,黑夜作天,荒谷作地,沒有生靈,好似整個世界只有這麼一座詭異的黑曜石大廈,死氣沉沉。
忽而,他看見一點白,飄飄落落,他驚訝抬頭,無雲無月,天卻下雪了。
雪不大,淺淺地落,看著又薄又冷,被風一卷,就如身不由己的帆,隨天地換了前路。
這場小雪更像一片過境的溫和龍卷風,刮過堅冷的怪塔,就一路漫過無數彷彿世界邊緣的模糊地帶,到達一片連綿不絕的白雪群山。
群山都很陡峭,很難找到緩和的坡勢,遠遠看去,就像無數冰冷的尖錐密疊在一起,讓人想到怪物的尖牙。
終年落雪,為每座山都披上喪服似的慘白衣裳,卻也偶爾露出雪下埋的血土,殷紅而鮮亮,以作點綴,像屍體臉上殘存的血跡、紙人面上抹的紅妝。
最高聳的一座山上,山頂的雪洞裡鑽出一個小少年,他大概是人,反正長著人的模樣,卻畫著與這怪山如出一轍的紙人妝,白麵紅臉蛋,一身防寒的長藍襖,脖子上掛個破嗩吶,一路小跑,到達山頂附近停下。
他喪著一張臉,探脖喊道:“您回來了?剛才話說一半您突然跑走了,嚇我一跳,怎麼樣?”
雪落在山尖,厚雪上又蓋一層新,悄無聲息融了進去,那“山尖”卻忽然動了動,尖下一點的位置,雪松動落下,露出一點白色麻布的帽邊,和帽下一雙殷紅的薄唇——這不是山尖,是一個戴女孝帽被埋進雪裡的人!
孝帽寬大且長,完全把坐在山頂的人藏住了,長長帽尾披在山崖,帽頂又尖,被雪一蓋,徹底與山融為一體,成了“山尖”。
“殺了。”這人一張嘴,就哈出一口陰冷的氣,調子又柔又怪,兩個字就直叫人“肝腸寸斷”,瘮人得牙疼。
小少年卻習以為常,點了點頭,又說:“您交代我的事有著落了,我已經鎖定了她的下落,在一個還沒開過的本,要先放幾個信徒進去探探嗎?”
“他們懂個什麼,邊玩兒去吧,被請神一次我得暈好久,你是不知道那些血肉有多燻人,還得薅我的鱗做錨點,限制又多,一點也不好玩,你心疼心疼我吧。”藏在雪裡的人親暱地埋怨一句,轉而又懶洋洋道,“我親自去。”
“啊?可還沒到公會賽呢,您的副本也開不了……”小少年一愣,“您要以‘玩家’的身份去?”
“見老朋友,自然還是親自拜訪更好……而且越快越好。”尾音走了調,被藏不住的殺意攪合得更加不倫不類,雪裡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接過小少年遞的藍色飛鏢,鏢身寫著“舊日校園”。
小少年瞧他臉色:“您心情不錯?”
“打包了一頓大餐,正準備嘗呢。”祂說完抿了抿血抹似的唇,微微張開,慢慢往裡吸氣,寒氣掃過唇尖,他卻是一愣,像舉杯要喝瓊漿玉露,卻發現杯子是空的——人死怎麼會沒有任何情緒?
除非……
祂忽而大笑起來:“他竟然沒死——好好好,有意思!”
融為一體似的雪隨之被抖落些許,寒風灌過群山,吹響祂的喪服,也掩蓋不住回蕩天地的癲狂笑聲。
時間不脛而走,當古銅時鐘最小的指標繞過一週,電視機的全視之眼裡準時擠出一隻灰藍的畫素小鳥:“新的一週已經開始,請各位員工努力工作,達成指標!”
【您已選擇副本“舊日校園”】
【您的房間已開啟】
【已為您載入副本,3、2、1——】
【請為觀眾們主持一場精彩的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