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三到五個小時,都有可能。”
這時,幾個醫護人員推著一名不停嘔吐的病人急匆匆趕來。
其中一名護士焦急地喊道:“張醫生!”
醫生一邊戴上口罩,一邊快速對周令說:“我已經安排人從專用通道送林先生到病房,您直接過去就可以,有什麼事找林先生之前的主治醫生,我還有病人,先告辭了。”
說著,他便匆忙追著病人去了。
周令趕到病房,林餘已經被送到病床上,護士正在給他沒有包紗布的那隻手紮針。
盡管沒有縫針,這隻手腕內側也布滿長長短短的劃痕,護士綁壓脈帶時格外小心。
找血管倒是沒費什麼力氣,因為林餘瘦得太厲害,青灰的血管上,只有薄薄一層慘白的面板。
調好輸液管,護士拆了包醫用濕巾,要幫林餘擦臉上的血汙。
周令開口道:“我來吧。”
“好的,”護士讓出位置:“有需要隨時按鈴。”
病房裡只剩下周令和林餘。
周令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已經幹涸的血跡,指腹隔著濕巾摩挲林餘的嘴唇、臉頰、下巴,慢慢拂過頸部,摸到平緩跳動的脈搏。
差一點兒……
差一點兒就……
他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不得不先收回手,暫停動作。
他看著林餘尖得讓人心疼的下巴,想到距離林餘上一次躺在這張病床,還不到一個月,自己把人帶回家養,養得又瘦了大半。
被紛亂的思緒糾纏著,一直到輸液快要結束,周令才把林餘身上所有看得見的血跡擦幹淨。
被染成淡紅色的濕巾攏作一堆,多看一眼都讓周令喘不上氣。
他只好全部收起來,拿去洗手間丟掉,卻在洗手池前的鏡子裡,看見了自己胸前更大一片血跡。
林餘差點死在他懷裡。
這句話彷彿咒語,盤旋在他的腦海裡。
他驚惶地脫掉上衣,丟進垃圾桶,趴在洗手池前,捧著冷水用力擦拭自己的面板。
一開始只是冷。
冷到汗毛立起,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湧現。
緊接著,過度揉搓和摩擦,讓面板表面漸漸發紅發燙,直到破損,伴隨著陣陣刺痛,浮現細小的出血點,最後變得麻木。
關掉水龍頭,已經分不清那紅褐色的血汙,到底是被洗掉,還是被面板下新鮮的紅痕掩蓋。
周令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根部已經長出一截黑茬的枯黃頭發,滿是血絲的眼睛,連續熬夜兩三天也不及現在嚴重的青黑眼圈。
這是全然陌生的,連他自己也沒看過的他。
不等他對此産生任何感想,病房傳來一聲碰到什麼東西的細響。
周令立刻開門出去。
不到一分鐘之前,還安靜躺在床上的人,已經坐在床邊,用剛縫過針的手,用力撕扯另一隻手背上的針。
“別動!”周令沖上去,下意識去抓林餘的手,碰倒紗布又猛地彈開,最後只能虛攏住林餘的胳膊,將他的兩隻手擋開:“林餘哥,別扯了!”
林餘彷彿完全感覺不到疼,不管不顧地掙紮。
“冷靜一點,”周令用身體阻擋林餘傷害自己:“林餘哥,冷靜一點,傷口會裂開的,不要這樣了,聽話,求你……”
眼見著紗布上已經開始滲血,周令忽然喘不上氣,大腦變得一片空白,除了用手,用胸膛,用嘴巴,用任何可以做得到的方式去阻止林餘,他什麼也顧不上。
周圍的一切又變得那麼不真實。
他再次聽見那種獸類瀕死的驚叫。
明明都已經抓在手上,怎麼還是不停在失去呢?
要怎麼做,才能把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