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鷹原本不顧形象地抓撓,想要阻攔周令,見周令已經得手,反倒冷靜下來。
“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別忘了,我們的家規。”
周令手背上被撓出血痕,他像是感覺不到疼,面無表情地翻開檔案。
那是一份關於林餘的調查資料,事無巨細地描述了林餘的生平,但周令對此不感興趣,他直接翻到後面,閱讀分析結論。
和他推測的一樣,上面列舉了他和林餘來往的全部過程,甚至還對兩人約會中途的各種表情和肢體動作的細節進行分析,來論證林餘只是周令心血來潮的惡作劇,而不是什麼暗中幫他做事的重要人物。
周令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家的監視之中。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周鷹也在其中。當初,他從祖父母家搬回來,是周鷹第一個來跟他講話,也是周鷹第一個讓步,願意把原本獨屬於她的樓層分給他住。
抬起頭時,周令的眼睛紅得嚇人。
“姐,我以為,這個家裡,只有你把我當成家人。”
“我們本來就是家人,”周鷹冷笑道:“不光我,還有大哥,爸,媽,留在這裡的,哪個不是家人?”
周令猛地將檔案摔到桌上:“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周鷹吼道:“這就是這個家的生存規則,我們生在這裡,就都一樣!”
她坐下來,理了理淩亂的發絲,冷冷地看著周令,語氣恢複了鎮靜:“是,這次你抓住我的把柄,就當是我輸好了,說吧,你想要什麼?”
周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別裝了,我們都很清楚,這個家,沒有誰不在監視下,怎麼?你還想繼續扮演天真?你敢說你背地裡沒有盯著我們,沒有為自己籌謀?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別裝得只有你是受害者似的,挺惡心的。”
“我以為,”周令頓了頓,狠狠攥緊了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你是唯一相信我的人。”
周鷹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一邊抹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說:“天哪,你心裡一直是這麼想的?我看起來很好騙?我知道,因為我是女人,那些老家夥都看不上我,可我沒想到,竟然連你也這麼想……”
“瘋子,我也真是瘋了才留在這兒。”
周令狠狠踹了桌子一腳,摔門走了。
周鷹追到門口,沖著他的背影喊:“無故缺席年夜飯,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周令頭也不回:“不就是放棄這個家的身份嗎?老子他媽的本來就跟孤兒沒分別。”
他吼得太大聲,空蕩蕩的別墅裡,竟然形成了迴音。
然而,二樓和三樓房門緊閉,沒有一個人出來。一樓只有忙碌的傭人,個個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
很快,連那微弱的迴音也消失了。
手機鈴聲不知道響了幾遍,林餘在腦子裡預演了許多遍接聽的動作,身體卻凝固在被窩裡,一動也不能動。
躺下休息時,他還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睡眠,可再次睜眼,身體像破掉的氣球,迅速幹癟下去。
忽如其來的精力,一夜之間,又毫不留痕地走了。
他又回到了長時間發呆,消沉,自我厭棄,嗜睡又失眠,無緣無故地流眼淚,或是躺在被窩裡一動不動的樣子。
不久之前,他像發瘋一樣,不斷往門口的紙箱裡放入新的紀念品時,還覺得時間不夠用,現在回想,卻只感到漫長。
這一切,有意義嗎?
不如就停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