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加快,又沉又重地敲擊,耳邊彷彿能聽見迴音。
音樂聲響起時,林餘已分不清是真實或幻覺。
他的意識退化為弱小的幼兒,縮在母親的懷抱。他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短暫擁有過的那個懷抱。
那時,他發著高燒,被母親擁在臂彎,輕聲地哄。
他張開幹涸的嘴唇,也許叫了媽媽,也許只是委屈地撒嬌:“我好餓啊,好想……好想再吃一次,你煮的粥。”
“什麼亂七八糟。”
周令看了眼突然斷線的手機,再撥回去,林餘沒接。
李家閱跟坐在自家客廳似的,攤在真皮沙發上,兩腳自在地搭上茶幾,一邊咕嚕咕嚕喝著冰可樂,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喲,大學生被拋棄了?”
蔣科坐在辦公桌後,從厚厚一沓檔案裡抬起頭,一記眼刀飛過去:“蹄子撂下去。”
隨後,他推了推眼鏡兒,朝罵罵咧咧撥電話的周令說:“還有你,拿了號碼就快走人,一個兩個,都賴在我辦公室幹什麼。”
“誰想來你這死氣沉沉的地兒,”周令沒好氣地說:“還不都是為了讓你們看場好戲。”
昨天見過面後,那男人一直沒在app上線,發訊息也不回,兩人又沒交換其他聯系方式,周令只好來找蔣科,從app後臺弄了那人的註冊號碼。
周令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接通,那人不知道在幹什麼,神經兮兮的,問他話也不回答,自顧自地嘀嘀咕咕,說什麼餓了要吃粥。
“什麼吃粥,我看是想吃你吧。”李家閱嘻嘻笑著,拎著可樂罐往蔣科那兒走:“你別說,咱們蔣總帶上金絲邊兒眼鏡,往這老闆椅上一坐,還真像這麼回事兒。”
“什麼叫像這麼回事,”蔣科無語道:“我忙著呢,別以為人人都像你們,隨心所欲做小少爺。”
周令看向李家閱:“話說,你在這兒幹嘛?”
李家閱沒理他的問題,接著剛才的說:“再不去給你的金主先生煮粥,你可就要包我們的酒錢了。”
李家閱一說,周令也回過味來。
第一次見面就給鑰匙,第一次通電話就叫人來家裡,孤男寡男的,難不成還真能坐著一起喝白粥麼?
自己就是被那人的外表迷惑了,說到底,這個林餘,除了長得嫩,還是擺脫不了窮酸老男人的毛病,找這麼多借口,不就是為了釣人又不肯花錢?
原本他以為,按照昨天見面時的說法,那人起碼要裝模作樣一陣子,約著自己看看電影逛逛公園,玩點年輕小情侶都玩膩,但花不了幾個錢的小活動,才藉著談文學談理想的把人往家裡帶呢。
沒想到,這才第二天,就沉不住氣了,是有多缺男人啊。
“說好啊,”周令往蔣科辦公桌上一敲:“睡到就算釣到。”
“那可不行,”李家閱得寸進尺地倚著蔣科肩膀,“光是睡到多無聊啊,你得帶著人給我們看,要他當面承認愛上你。”
周令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什麼愛不愛的,你惡不惡心。”
他嘴上這麼說著,腦子裡卻已經提前構想那個畫面——到時候,那男人坐在一夜低消比他包一個男大學生出的錢多幾倍的包廂,侷促得要命,只能緊緊貼著身邊的人,眼尾染著不知所措的紅暈,但又不得不忍著羞怯,紅著耳根,對幾個比自己年輕小的男人,客氣又帶著點甜蜜地承認愛上了……
那種汗毛聳立的不適間,夾雜了一股撩人心脾的癢意。
周令心想,李家閱說話雖然惡心,倒是挺有道理,這可比睡個饑渴的老男人好玩多了。
“是不是玩不起,想耍賴呀你。”
李家閱不知他腦中早已演起劇場,還在試圖添柴加火。
周令挑挑眉毛:“你們就等著吧,會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思路頻頻被打斷的蔣科,看了眼被可樂打濕了小片的檔案,終於忍不住爆發,扒開李家閱越摟越不像話的胳膊,指著辦公室大門吼:“你們倆都給我滾,沒正事兒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