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連槍都拿不穩。
而另一邊,飛逝的子彈已經帶走胸膛的溫度,正中胸膛的致命部位,又因為黑氣聚成的力量堵塞住口唇,細眼青年最後連一聲嗚咽也沒有發出。
陸澤看著平靜得有些異常的菲黎亞,表面面無波瀾,實則暗暗詫異。
而菲黎亞卻不是特別在意自己方才的舉動。
雖說他之前沒有切實使用過手槍,也並沒有直接帶走過一人的性命,但貴族們的日常無非是觀賞擁有華麗精細舞臺的戲劇,欣賞鬥獸場的奴隸為了取悅他們而噴灑火熱鮮血和碎肉斷骨,再去狩獵場進行各種節日的捕獵……
獵物,不是每次都是動物。
他連對自己是否活著都很難有實感,怎麼會在意他人的性命呢。
而且——
菲黎亞眼神愈發幽深,表面卻輕退半步,抱著陸澤的手臂輕輕瑟縮。
他濃密眼睫壓著眸色,似乎是想要壓下自己“害怕”的反應,半晌才顫巍巍地抬眸,剔透紫眸要被折騰得融化一般。
“大,大人,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他的聲音叫得又軟又急,輕飄飄的,後半句的尾音都要被溢香的唇齒吞掉。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手中的銀色手.槍握得更緊,摟著陸澤手臂的指節熨帖得更燙了些。
“我害怕……”
聲音細弱地要掐得聽不見了。
陸澤看到毛茸茸的菲黎亞,眼神略滯片刻。
實在難以抵擋。
即便心知菲黎亞不可能害怕,也忍不住心軟。
像是帶了只毛發柔順、高貴優雅,雪白溫順的布偶貓去散步,看見它粉嫩的爪墊輕緩地踩在青石板,輕快高雅地如同參加一場音樂會。
只是它卻突然像是被路邊竄出的老鼠嚇到,炸起毛,撲騰到主人的懷裡,而後顫巍巍地蹭著,不停發出呼嚕的貓叫聲。
即便主人清楚它不可能會怕老鼠,也有張齒將老鼠一擊必殺的實力。
但軟乎乎的爪墊都踩到他的手臂了。
毛茸茸的腦袋也蹭著。
似乎沒有拒絕小貓撒嬌的理由。
但陸澤似乎不是一個容易被情感沖昏腦袋的人。
他只是看著這只試圖“得寸進尺”的小貓,抬手揉揉他的腦袋,輕聲道:
“我考慮一下吧。”
他的語氣算是溫柔,只是話語間的情緒的確無法摸中。
菲黎亞順著他的動作蹭了蹭腦袋,漂亮的唇漸上淺淡笑意,只是瀲灩的瞳隱隱有融化的趨勢。
寵溺。
自上而下的,帶有俯視以及包容意味的寵溺。
給予方永遠高高在上,淡定從容。
他可以編造一場最美好的夢境,也可以在美夢將醒之時毫不猶豫地抽身脫離。
他似入局,又似始終立於高天之上。
菲黎亞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這個概念。
他不要寵溺。
不要這種,不平等的施捨。
就像他無法掌控那人身上為什麼會有陌生的狐貍氣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