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彥是真的慌了,他沒回來,那他去哪兒了?
鬱喬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
從華盛總部大樓離開之後,他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先離開京城。
賀銘遠只給了他一天的考慮時間,一天之後,他如果沒有給出讓賀銘遠滿意的答複,他毫不懷疑,下一次再見到的就不是集團紀檢,而是警察。
賀銘遠有這個能力。
江彥是賀銘遠的兒子。鬱喬坐在前往蘭驛的高鐵上,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但其實並不是無跡可尋。賀家有兩子一女,從來都是公開的訊息。
能讓集團財務總張總親自關照的“關系戶”,從一開始,鬱喬就應該想到江彥的家庭絕非等閑。他但凡多個心眼,查一查江彥的底細,也不會只把他當做普通的有錢公子哥兒。
是鬱喬自己,先入為主,根本沒有往賀家想。如果江彥不是隨母姓,也許鬱喬一開始就會察覺,不論是否求證,他都不會跟江彥發展出工作關系之外的其他可能。
“如果是我老闆,他不同意,我不就失業了?而且以華盛在業內的地位,其他公司也不敢要我啊。”
鬱喬失笑,熱戀期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成了真。
賀銘遠的條件根本是不成立的,即便鬱喬真的跟江彥分手,他在華盛也待不下去了。
畢業之後這麼多年的打拼,什麼都沒了。
鬱喬靠在椅背上,用力捏了捏眉心。他知道,他根本別無選擇。
從溪城到蘭驛,一路多山。列車每鑽進一個山洞,鬱喬都能在玻璃反光上看到自己的臉。
憂慮、焦躁、無措……還有眼底最深處的恐懼。
賀銘遠根本沒有給他機會,也沒有給江彥機會。他用這樣一種方式,直接粗暴地,戳破了鬱喬和江彥看上去漂亮的愛情泡泡。
鬱喬想起江彥曾經說過,他家裡一定會同意他們的事。
小孩兒真是天真啊……鬱喬自嘲地笑笑,原來自己也沒有比江彥好到哪裡去。
一樣的天真,一樣的……愚蠢。
第二天,鬱喬一大早就上了山。
不過短短幾天,山上的野草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了精氣一樣,從原來的耀武揚武野蠻生長,變得懨兮兮的,倒伏下去,草尖也泛了黃。
今天沒有太陽,灰白的雲層沉沉地壓著,一絲陽光也透不下來。
鬱喬把蠟燭和青香點上,又在喬月清的墳前墊了個袋子,靠著墓碑坐了下來。
“媽,我又來了。”
說完這句,鬱喬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抱歉啊媽,這次是我一個人。上次帶來的那個,我說很好很好的那個人,以後可能都不會再來了。”
“我總覺得,你挺喜歡他,我……我也挺喜歡,可惜了,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一直以為,我把日子過得挺好,有車有房,大小也被人叫一聲鬱總,也算事業有成。沒想到,這半年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
鬱喬說著,有些哽咽。
山間有風吹來,燭火被吹得忽大忽小,左右閃爍,原本直直向上的青煙也被吹散,化作了一片朦朧。
他仰著頭,看著天上沉沉的陰雲,聲音很輕:“媽,你要是還在就好了。”
鬱喬在山上坐了很久,等他撐著身體站起來時,腿都有些發麻。
他拍了拍身上粘到的土和草粒,沖著墓碑又鞠了一躬:“媽,你別擔心。我就是隨便說兩句,其實沒那麼難。日子總要過下去,我也沒有那麼脆弱。”
“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山風有些冷,鬱喬搓了搓手臂,慢悠悠地踩著石板路下山。
快走到山腳的時候,鬱喬看見小路上跑上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