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連著樹蔭,把路燈裹在堆疊的枝丫中,連光都透不出來。鬱喬緩步行走在燥熱和晦暗中,彷彿與周遭隔絕。
他一個人轉了兩圈,實在是沒意思,便往回走。
走到單元樓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
整棟大樓燈光點點,大多數住戶都亮著燈。他一眼就聚焦到了9樓那間屋子。
10樓是明亮的,鬱喬出門的時候沒有關燈。便顯得9樓更加漆黑,像一個孤絕的黑洞,寂靜無聲。
江彥不在家,這是鬱喬的第一反應,隨後他就意識到,這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
江彥在哪兒,他在做什麼,他跟誰一起,他跟誰說話……所有的關於他的一切,鬱喬都不應該再去想。
今天是週末,現在才晚上8點多,江彥不在家是非常正常的事。他才20歲,那麼年輕,又有一張上天眷顧,猶如藝術品一般帥氣的臉,漂亮的身材,還有好的家世,在哪裡都會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他那雙眼睛……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眼睛。
鬱喬想到江彥看自己時,總是那麼清澈、專注,就好像小狗守護著最愛的玩具,守護著給他玩具的主人。
他又想到江彥摔門離開時,看向他的最後一眼,憤怒、委屈、失望混合在一起,傷心至極。
如果沒有身後的櫃子支撐著,鬱喬當時就可能被他的眼神擊中心髒而倒下。
鬱喬覺得心髒好像不在胸腔裡跳動,而是被剖開了,掏出來放在了這燥熱的晚風中。心髒的表面被吹得發皺,血液也漸漸幹涸,然後枯萎……
他忍不住按住了胸口,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鬱喬錯了。
他不該喝酒,不該去酒吧買醉,不該遇到江彥,不該放縱自己那一晚。
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
鬱喬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厭惡自己。
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鬱喬竟然給沉悶的黑色西裝,搭配了一條同樣沉悶的黑色暗紋領帶。
出門的時候,鬱喬注意到,幹燥的空氣中似乎漂浮著一些大大小小,黑灰色的雜質,有些落到人的肩膀、頭上,有些落到地上,踩上去,就是一片灰燼。
等到了公司,鬱喬就看到員工們捧著手機,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像在討論著什麼。
白芮兒一抬眼,看到鬱喬一身肅殺的黑,臉色也陰沉沉的,第一反應就是:“鬱總,您今天要去參加葬禮嗎?”
鬱喬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沒有。”
“怎麼了嗎?你們在看什麼?”
白芮兒舉著手機說:“在刷短影片呢。山火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我前兩天看到新聞,還以為很快就能撲滅呢。”
夏夢真則說:“兩個月沒有下雨,天氣這麼熱,又幹燥,一旦著火,很難撲滅。”
“山火?”鬱喬這兩天都沒有看手機推送。
“是的鬱總,已經燒到北洛山了,可嚇人了,說是如果火在北洛山滅不了,就要燒到城裡來了!”
“沒錯,連隔壁省的消防隊都來溪城支援了。而且還在徵集志願者幫忙呢。溪城的山很多地方很陡峭,單純的人或者是車都上不去,需要摩托車運送物資。”
“是嗎?”
難怪,空氣中那些漂浮的雜質,應該是山火燃燒的灰燼,被風吹到了城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