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正思緒飄飛的亂想著,就聽江昭又道:“不過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麼事召我回去。”
“什麼?”裴玄銘問道。
“年前京中二皇子被貶為庶人軟禁之事,你應該有所耳聞罷?”
裴玄銘不動聲色,嗯的應了一聲。
“二皇子的母親是當年寵冠六宮的蕭貴妃。”江昭意有所指的提示道。
裴玄銘:“……她不是已經去世多年了麼?”
江昭的暗示講給了傻子聽,不由得重重咳嗽了一聲,簡短道:“她哥。”
這下裴玄銘短暫的愣了片刻,反應過來了:“尚書郎?”
“嗯。”江昭不能再講更多了,端起杯子開始裝沉吟的把式。
“不能吧。”裴玄銘思索道:“蕭尚書為官多年,深的陛下器重,輔佐兩皇的重臣,陛下懷疑誰也不該懷疑他啊。”
“蕭家子嗣凋零,這一輩尚存的血脈,就只有李景辭一人了,現在李景辭被陛下囚禁王府,貶為庶人,府中下人皆發配邊疆,這是何等重的處罰,蕭尚書年邁無子,就妹妹留下來的這麼一個孩子,如今還落到如此下場。”江昭道:“你覺得他會甘心麼?”
裴玄銘對此不太想發表意見,畢竟他覺得李景辭罪有應得。
但他為著發小考慮,還是多提了一句:“蕭尚書年事已高,縱使謀反,也不會如此率性而為,你別在京中跟著他們多攪和,事情辦完就趕緊回來。”
“再說你也到回京述職的日子了,放寬心,此去未必真的是奔著護駕去的,咱們陛下單純想讓你回去述個職也不是全無可能。”
江昭攤開手,朝他指了指帳外那筆挺而立的親衛:“看見那人了麼?”
裴玄銘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我認識他,你從京城一併帶過來的江家死士,跟你很多年了。”
江昭在京城就訓練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約莫一千來號人,以極其強悍的作戰能力著稱,這麼多年跟著他在邊疆出生入死,軍功無數,邊疆小國聽聞江家軍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兩股戰戰。
這威名自然也傳到了京城,只是江昭自為將起,就從未有過私心,一切只為了邊關安寧,是個鐵血打成的忠臣良將。
裴玄銘想到這裡,心裡不覺難過了一瞬,他未來總有一天是要和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站在對立面的,那天到來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若是單純的回京述職,陛下就不會命我帶上全體江家軍一起了。”江昭平靜的說。
裴玄銘周身大震:“什麼?!他讓你帶著這些人一起回京?”
“聽上去京城的亂子不小,否則以我對陛下的瞭解,他是不願意讓我們這些人時不時回去,在他眼前礙事的。”
裴玄銘思緒紛亂如麻,在腦海裡亂糟糟的攪成一團。
李景辭一個被軟禁的皇子,就算有外戚幫襯,又能翻起多大風浪?
京中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
李彧若再召他回京,他該如何應對?
江昭見他分神,便將茶盞舉到裴玄銘眼前晃了晃,感慨道:“我少時也不是沒貪戀過京城繁華,只是後來越發覺得,還是北疆的清靜最好。”
“老裴,咱倆日後收拾收拾,告老還鄉以後就在北疆和西北的邊緣選個地方養老算了。”
裴玄銘一腦門官司,起身嫌棄的給他丟了一句:“邊兒去,誰要跟你在一塊養老。”
“啊也是,你如今不比從前,你已經有打算白頭偕老的人啦,是不是?”
“那我就在你跟謝閣主的屋旁自己再搭個小房子,每日去你家蹭吃蹭喝,裴玄銘你歡不歡迎啊?”
裴玄銘心道你拉倒吧,就你還告老還鄉呢,你就差把忠君愛國,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幾個大字刻在腦袋上給李彧看了。
“統領,謝公子求見。”門外親衛來報。
裴玄銘一回頭:“讓他進來。”
“哎!這是我營帳!”江昭不滿道。
謝燁已經掀簾進來了,一進屋客客氣氣的朝江昭拱了下手:“多謝江統領昨夜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改日定當報答。”
江昭看著他那纖長勻直的身子骨,就想起四五年前在西北見謝燁的那一次,分明是一模一樣美貌到鋒利的長相,但仍能從他眉梢眼角間看出細微的不同來。
謝燁更柔和了,尤其是往裴玄銘身前一站的時候,更顯謙遜有禮,神清骨秀,跟四五年前那個氣焰囂張到不可一世的明淵閣閣主,完全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