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耳畔傳來衣料細微的摩挲聲,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小,但是謝燁此時完全感知不到馬車外的聲音和響動,他被裴玄銘禁錮似的摟了一夜,唯一的感官都被裴玄銘佔據了,因此這點動靜傳到他耳中就顯得格外鮮明。
謝燁的額頭上被對方冰涼而柔軟的嘴唇碰了一下。
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僵直了一瞬,然而裴玄銘一無所知,換了個姿勢,將他在懷裡撈的更緊。
溫熱的眼淚浸透了謝燁的頸窩和領口。
裴玄銘在夜色裡抱著他無聲的掉眼淚,自以為誰都不知道。
謝燁一邊閉眼躺著,一邊覺得好笑,他十分遺憾自己此時睜不開眼睛,不然這輩子還沒見過裴玄銘哭呢。
“哥!我想起來了,我包裡有治風寒的藥物,恰好此地有水,不如我將藥給謝公子煎了,湊合一下。”裴明姝在外邊啪啪的拍著車門。
裴玄銘匆匆抹了把眼睛,將謝燁小心翼翼放回車裡,起身道:“你把魚撈好了沒有,我去弄魚,你煎藥。”
“早就抓好啦,我哪有你那麼笨手笨腳!”
裴玄銘一矮身,就要出門去,手腕上忽然一緊,他難以置信的低下頭。
只見昏迷中的謝燁抓著他的手腕不肯鬆手,彷彿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眉心微蹙,顯然在睡夢中還在承受痛苦。
裴玄銘咬了咬牙,還是狠心將他的手掙脫開了,幾乎是逃竄一般的跳下車去幫裴明姝了。
馬車的前門在夜風裡輕輕晃動,謝燁悄無聲息的睜開了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他看著裴玄銘離去的方向,眼底神情複雜,說不上是什麼神色。
領口處還有那人淚水洇過的潮濕痕跡,他沉重的閉上眼睛,又沉沉睡過去了。
再被吵醒的時候,馬車外天色已經亮了,那兄妹兩個正在門外吵架。
“你進去給他喂藥。”裴玄銘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我不要,我昨天累了一夜了,藥都是我煎的,你自己進去喂嘛!”
“你把我烤的魚吐出來。”
“說的好像魚不是我抓的一樣!”裴明姝大怒,就差指著她哥的鼻子暴跳如雷了:“跟你出來一趟你把我當驢子使!欺人太甚!”
“驢子比你好使。”裴玄銘毫無起伏道。
“你——”
“有本事你自己跑回西北去,不然就按我說的做。”裴玄銘面無表情道。
裴明姝無能狂怒的一跺腳,端了藥碗進馬車去了。
一進馬車就撞上謝燁安靜看著她的目光,裴明姝立刻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面容,伸手將藥碗端到他面前,陪笑道:“謝公子,你都聽見啦。”
謝燁點點頭,表示是的。
“你別往心裡去,我故意激他呢,不是不想給你喂藥,我就是看不慣裴玄銘那副嘴硬到家的做派,明明他很關心你的,哎呦小心燙……”
謝燁輕輕轉開臉,躲過了藥碗。
裴明姝不明所以:“這是治風寒的藥,我們從西北那邊帶過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劑量是大了一點,但是喝完就起效果,我向你保證沒毒。”
“看。”裴明姝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示意給他看。
“我知道沒毒。”謝燁苦笑道。
他抿了一下唇,輕聲道:“只是我活不了多久了,姑娘不必為我浪費東西。”
裴明姝怔然,最開始只覺得難以理解,但見他神情灰敗,憔悴慘淡的難以言表,不由得心裡生出幾分難過來:“你別這麼說啊謝公子。”
謝燁卻是打定主意,不肯喝藥了。
片刻之後,裴明姝垂頭喪氣的下車,跑到裴玄銘跟前:“怎麼辦啊哥,他不肯喝藥。”
裴玄銘皺眉:“啊?他不喝你就不喂?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