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裴玄銘繼承的並不只是老裴將軍的地位,還有他那絕無僅有的軍事才能。
自裴玄銘入主西北將營以來,邊關捷報頻傳,他比他父親更年輕,也更血性,次年老裴忌日那天,裴玄銘一人一騎夜闖敵軍大營,斬下當年給父親留下致命傷那將領的首級,一路帶回軍營。
待到對面喊殺震天的殺過來時,軍中早已設下天羅地網,只等將他們甕中捉鼈,一網打了個幹淨。
西域各部族元氣大傷,足足有半年沒再有過任何動靜。
諸多捷報傳來,震驚朝野,眾臣紛紛道小裴將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乃是天意要佑我大周朝國興民安。
這是裴玄銘鎮守西北的第五年。
李彧徹底放棄跟裴玄銘算當年江湖上那點舊賬了。
不料就在這時,謝燁落到了他手上,簡直是天賜良機,得來全不費工夫。
想到這裡,李彧從龍榻上起身,轉到屏風外,伸手扶起地上的裴玄銘,和顏悅色道:“多年不見了,裴將軍,讓朕好好看看你。”
裴玄銘抬起眼,和皇帝靜靜對視著。
李彧不覺一愣,數年未見,這人眉目清冷正氣,一如當年。
只是那雙眼睛被戰場上的風沙和血色磨礪的太久,已經不見了少年時代的稚氣,他抬眼看向李彧的時候不卑不亢,甚至來說毫無情緒。
“裴將軍多日奔波辛苦,朕今夜已經為你設下酒席,接風洗塵。”
“謝陛下關懷,臣不辛苦。”裴玄銘再次低頭:“只是不知陛下急召臣回京,所謂何事?”
李彧松開攙扶他的手,任由他跪在地上,自己轉了個身道:“無事,朕只是擔心你思家心切,又因戰事告緊而難以歸京,便召你回來看看,順便給朕講講,塞外風光是何模樣。”
“謝陛下,只是父親和師父已具不在人世,臣已經沒有家了。”裴玄銘心平氣和的說。
李彧:“……”
倒是忘了這一茬,裴玄銘的師父傅照川,幾年前在江南溫家遇害身亡。
其中緣由,好像還跟謝燁有點關系。
他的眼睛不自覺的朝內殿看去,屏風對面無聲無息,也不知道謝燁能不能聽見他們說話。
謝燁自然能聽見。
只是他此時身上重枷加身,腹腔心髒各個地方宛如被一千隻螞蟻密密麻麻的噬咬,手指徒勞而無力的在空中劃拉。
嘴唇已經被他自己咬的鮮血淋漓了。
謝燁本以為他熬過這麼多時日的酷刑,沒有什麼能比那更痛苦,也沒有什麼是他承受不住的了。
怎料這焚心之毒的威力遠遠超出他的預料,渾身的骨血髒器彷彿都要被撕裂,脖頸和額頭處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沖破血管,將他血水放幹而亡。
他意識昏沉,隱約想張口發出呻吟,不料屏風外裴玄銘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又硬生生將滿腔痛楚咽回去,貝齒深深的嵌入嘴唇的血肉裡。
……不能出聲。
謝燁心想。
絕不能讓裴玄銘看到自己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