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回營。”裴將軍簡短道。
謝燁斷斷續續的又病了些時日,李景辭照舊每日來看他,卻不碰他分毫。
“你尚未痊癒徹底,先歇著罷,本王明日再來看你。”李景辭在他床榻畔坐了不多時,起身就要走。
可見無論是多甚的深仇大恨,一旦有了肌膚之親,這二人的相處都會變的不可捉摸起來。
謝燁用指尖抵著太陽xue,嘴角噙笑,卻並不急著開口挽留。
他抬眼看著李景辭,只輕聲道:“你累了。”
此話自然沒錯,朝中事務繁忙,李景辭自西北迴來後初掌大權,他又急著在父親面前表現一二,自然身上擔子重,連日以來臉色差的驚人,白天在殿中時,一時不查,竟給昏過去了。
這可把宮人們嚇壞了,太醫來看過後,神情凝重,直道殿下近日憂思過重,且內力損耗太過,需要靜養補身體。
李景辭心煩意亂,隨手打發了他。
憂思過重倒是真的,內力損耗是哪門子的事?
他自打回京後,就再沒動用武功的機會,既然無人與他動手,那身體裡的內力自然也就在體內歇著,何來損耗之說?
“躺下罷,我給你按按。”謝燁溫言道:“會使殿下好受一些的。”
李景辭實在太疲倦了,便依言上床,躺在了謝燁膝蓋上,任由那雙冰涼修長的手在他額頭鬢角等各個大xue上游走按壓。
這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姿勢,若換了以前的謝燁,眼下只要稍加運力,內力便能從指尖湧出,直接將膝上的人頭顱捏個粉碎。
而現在的謝燁只能乖順的伺候他,李景辭能感受到他指下力道的綿軟,完全和習武之人毫無關聯,堪稱手無縛雞之力。
李景辭很喜歡他現在這幅模樣。
他希望謝燁就這樣在他府中長長久久的待下去,他不會再傷謝燁,日等他後養好了身體,就再給他修一處別院,白日為他研墨鋪紙,夜裡就同他交纏一處,永不分離。
李景辭想著想著,就靠在謝燁的膝蓋上陷入了夢鄉。
距離京城八百裡開外的裴玄銘也在做夢,大漠裡北風怒號,呼呼的颳著營帳上的旗幟,裴玄銘在帳中睡的十分安穩,顯然是駐守邊疆多年,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他們夢的是同一個人。
裴玄銘的夢境從他白天的回憶開始繼續下去。
他在夢中昏昏沉沉的燒了不知幾日,直到有人在他幹裂起皮的嘴唇上,輕輕滴了幾滴水,他猶如脫離水分的魚,瀕死之際拼命仰起頭去夠那水珠,企圖渴飲更多。
然而那小水滴彷彿不聽話似的,壞心眼的在他臉頰上亂灑,彷彿故意不讓他喝到嘴裡。
裴玄銘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睛。
卻迎面撞上了一雙極其漂亮的笑眼,瞳孔漆黑深不見底,眼睛雖然是彎著在笑,可那居高臨下注視著裴玄銘的姿態,卻分明盛著明晃晃的惡意。
那貌美少年見他醒了,便收回手中的水壺,刀鋒出鞘,橫在裴玄銘的脖頸上,道了句:“小公子,不如我幫你做個了結如何?”
夢中片段虛浮含混,大概與裴玄銘白日回憶起的片段有所出入,但他此時寧願沉醉在夢裡。
只因夢裡那個裴玄銘,能見到那個同樣在夢裡,但活生生的謝燁。
裴玄銘與他交過手,知道他武功高強,自己全盛時大約才能和他打個平手,而眼下自己內力受阻,武功衰微,還高燒不退,絕無還手之力。
“要殺便殺,何須費話。”他沙啞的怒道。
美貌少年漫不經心的用刀尖劃拉著他的臉龐,悠悠的道:“可是我殺人不喜歡幹淨利落的殺,我喜歡一點一點的將人折磨致死,小公子,可有害怕?”
裴玄銘咬緊了牙,斬釘截鐵:“不怕!”
這屈辱而可愛的模樣似乎取悅了少年,他轉身從破廟的灶臺下抽出一條棄置已久的長繩,俯身系在了裴玄銘的腳踝上。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繩索的另一端被拋向頭頂的懸樑上,少年身形輕盈躍上房梁,單手握住繩索的另一端,竟是硬生生將裴玄銘整個倒吊在了破廟裡。
裴玄銘有生以來還沒有被以這種姿勢“倒掛金鐘”過,他忍不住“啊……”的痛呼一聲。
只覺全身血液倒灌到天靈蓋前,他眼前陣陣發黑,渾身僵硬到顫抖,腳踝也在空中被繩索扯的生疼。
少年蹲在房樑上,同他說笑:“公子,這就不行了?”
“我才剛打算開始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