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什麼愣呢?”黑無常想用力,卻被白無常勸住。
“陶跡,是他嗎?”白無常耐著性子問,“你之前一直唸叨的……”
“這就是你們不肯帶我去的原因?”陶跡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表情,聲音是與往日不同的低沉。
“那倒不是。”白無常坦然道,“跟這沒關系,其他人我們也不會帶你去。”
陶跡點點頭,轉過身來,沖來人扯了個笑臉:“好久不見啊,何流。”
何流笑起來,眼神中盡是溫柔:“好久不見。”
陶跡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剛出一個字,喉嚨就好似被堵住,眼淚止不住地流。
眼前的何流滿頭白發,歲月的褶皺爬滿他的臉龐,但眉目依然清明,就像二十多歲他們剛在一起時的樣子。
四十多年前,他軟磨硬泡黑白無常,曾上去偷瞄過一眼,那時的何流還是個風華正茂的青年人,沒有這麼蒼老。
是啊,自己的容貌定格在了三十多歲,但何流仍然要遵守時間的守則,一點一點,朝未來走著。
“你一點都沒變。”何流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幫他擦眼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陶跡第一次那麼希望鬼魂沒有實體,這樣他就不會發現何流的指尖那麼粗糙。
“你怎麼……”他有些心疼,又有些莫名的惱火,“怎麼這麼快,我以為你會帶著我的陽壽慢慢看世界,一直活到一百二十歲。”
“世界已經看得夠多了。”何流看著他,“該來看你了。”
陶跡看著他,不管滿臉的淚水,拼命地想笑,卻發現控制不了嘴角的肌肉,只好作罷。
“我給你留的東西,你看到了嗎?”陶跡啞著嗓子問。
何流點頭:“看到了,也做完了。”
江南的煙雨,北方的大雪,西北的草原,南方的海岸,他都替他看過了,那些他藏著的小心思,他也一一找到了。
一旁的黑白無常和孟婆都悄悄往遠處退,陶跡抹了把臉,探頭看過去:“都別走,投胎要怎麼做?”
“算清前世賬後,喝湯過橋唄。”孟婆停住腳步。
陶跡:“我也一樣嗎?”
“工資要結嗎?”財務鬼抬頭問他。
陶跡搖頭:“不結了,我想換個方法,行嗎?”
“別怪我沒提醒你。”夜遊巡視在一旁道,“你想定下一世的緣分,代價可不是那一點工資能補上的。”
“沒關系。”陶跡說,“什麼代價我都不在乎。”
“什麼代價?”黑無常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白無常也跟上來:“差錢的話,我倆看看能不能補上。”
夜遊巡視看了看這幾個鬼,幾次張口想說話,最後放棄勸說:“算了,你們抓緊。”
奈何橋邊的小鬼還在攪湯,孟婆低垂著眼,像平常一樣往湯裡扔著原料。小鬼驚訝地抬頭看她,對上她帶著威脅的視線,又趕緊低下頭。
好好做自己的事,不看不問,這是他們這些小鬼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大鬼的私事,不是他們能過問的。
他不知道的是,孟婆也心驚膽戰地鬆了口氣。
偷工減料這種事,她不是沒幹過。但陶跡他倆死去的時間實在差得太遠,所以原料減得有點多,不知道效果有沒有那麼好。
萬一陶跡下輩子還記得自己在地府裡的日子,到時候鬧起來,她肯定逃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