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劉哥面露難色,他平時也是在縣裡工作的,沒怎麼去過鎮上,還是這次碰上趙懷京他才來一次。
“兩個小時。”趙懷京道。
“對,”劉哥接上他的話,“就是兩個小時左右。差點忘了趙總還來這裡支過教呢,經驗比我豐富多了。”
雨點越來越大,天也越來越陰,趙懷京感覺心裡有些煩,也有些悶。這一路上,他緊張的感覺要胃抽搐,明明可能也碰不上。他現在都不知道陳鋒還在不在鎮上,還沒遇上呢就這麼慫了,真碰上了那不得嚇暈過去。
他還沒做好準備。趙懷京想以最體面的一種方式跟陳鋒遇見,雖然他現在還沒想好是哪種方式。也不知道自己準備到什麼份兒上才是準備好了。按趙懷京心裡那個“最”體面的方式,也許一輩子也準備不好。
如果他還能再遇上陳鋒,如果還能坐下來跟他好好說說話。趙懷京想問問當年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那些狠話,他想要一個解釋。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壞,很惹人煩,還是他哪裡做的不夠好,他就想問問這個。因為這個,趙懷京被困了那麼久。他做夢都想知道。
這三年他成長了很多,不再是幾年前那個看天天不順眼、看地地不順眼的公子哥兒、大少爺。現在趙霆已經不管他了,奶奶也已經妥協了。雖然趙懷京還沒有徹底釋懷,但他想,也許問完這些他就能釋懷了。
因為天氣原因,去鎮上花費的時間遠比兩個小時的時間長。趙懷京在車上眯了一會兒,睡得不好,直到小周將他搖醒。他聽見車頭突然“咔噠”一聲徹底熄火。
操了,怎麼就這麼倒黴。
趙懷京發覺自己倒黴事兒真不少,這些年倒黴事兒也很多,倒黴到喝口涼水都要塞牙。不過生活磨礪的了,碰上這種倒黴事,他也能平心而論的說一聲,不出所料了。要真是隔一陣子不倒黴他才覺得奇怪。三年前他那個脾氣,早就下去踹車了,哪還能這麼耐的住性子。其實根本原因是這不是他的車,他想踹也踹不了。
劉哥冒著風雨在外面檢查了一通,聲音都被風給吹遠了。小周拉了拉趙懷京的衣服:“咋辦呀趙哥。”
“等死。”趙懷京下了車,還囑咐了一句:“你在車上坐著。”
小周聽話的乖乖坐著,他下去了也沒用,除非朝東西南北磕個頭能讓這雨停下來、能讓這車自個兒修好。於是只好一邊在網上搜著修車教程,一邊向天祈禱這個破雨不要再下。
“不好意思啊,”劉哥有些愧疚,見趙懷京下車忙道:“趙總您下來幹什麼,您快坐車上。”
趙懷京擺了擺手,雨點打在他身上,沒一會兒衣服就濕完了,“沒事兒,我看看。”
他掀起引擎蓋,積水順著鐵皮澆落,“劉哥,有鉗子嗎?”
遞過來的不是鉗子,是個扳手。車上就這麼一個能用的工具。趙懷京早些年倒是摸索過修車,創業的時候,不能再開他那些跑車了,不合適,團隊裡小張的二手車隔一陣子要麼是這兒有問題,要麼是那兒出問題,趙懷京覺得這車比專案難搞。
火花塞擰到不知道第幾圈的時候卡死了,趙懷京嘖了一聲,雨水遮擋著他的視線,扳手打滑,在虎口處劃了一道血痕,血絲和雨水混雜在一起,有些疼,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趙懷京忍了句罵,他現在不是能隨隨便便就發脾氣的身份了,可是這場面,怎麼能忍的?他的手顫抖著從兜裡摸出來一根煙,這些年習慣還是沒變,煙還是跟陳鋒在一起的時候常抽的那個牌子,打火機打了八遍也沒開啟,跟存心與他作對的一樣。趙懷京叼著根煙,尋思著老天爺是不是也看他不順眼。
看他不順眼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能把他看順眼?
“趙總,您趕緊上車吧!淋生病了可不好。”劉哥好說歹說將趙懷京拉上車,他拿起手機便開始撥打電話,喊人來先接他們去鎮上,這車明天再找人拖走。
小周七手八腳地給趙懷京擦身上的雨水,看見他手上的傷口,更是兩眼一黑。小周跟趙懷京這麼些年,知道他這個老闆幾乎不怎麼管自己的身體狀況。
生病了發燒了,就硬熬,藥也不吃,困了趴在辦公桌上就睡,熬一星期熬過去了就好了,熬不過去繼續熬。要麼是這兒受個傷、那兒受個傷,多半是趙懷京自己看自己不順眼砸東西的時候誤傷了,小周想不到還會有人這麼恨自己的,他還當趙懷京是不小心。
趙懷京閉著眼睛,聽著小周的抱怨,沒好氣的嗯了一聲,只是再怎麼擦也擦不幹淨,他現在就跟在雨裡淋了幾個小時,渾身上下沒一處完好的地兒,照這個樣子,估計後半夜有夠受的。
天色早就黑了,不知過了多久,趙懷京覺得頭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恍惚間聽見有人在敲車窗,能看見個影子,不過不是敲的他那一邊。
“你好,”聽見這個聲音,劉哥把車窗緩緩降下來,男人的聲音混著雨滴飄進來,音調低沉,“這雨要下到後半夜,要去什麼地方我帶你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