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京坐下來歇著,他的背抵在牆上,頭埋進了膝蓋,做好了等一夜的準備,希望明天陳鋒開門的時候不會被門口的人嚇一跳。
趙懷京沒打算回家,首先是他連鑰匙都沒帶,走得急,什麼都沒帶就來了,他就是回去了也沒用,這個鎖他不會翹,要是想開門,只能硬踹,他現在跟陳鋒的關系,趙懷京沒把握陳鋒會來修。
並且,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見到陳鋒,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門口坐一宿。
於是,他就這麼靠著牆睡著了,在飛機上沒睡著,在高鐵上沒睡著,在火車上沒睡著,在冷風中、坐在地上,趙懷京睡著了。
要不,楊嘉好怎麼說這人沒有享福的命呢。
不過他還是命好,起碼沒那麼倒黴。
陳鋒是夜裡聽見了動靜,起初他也以為是風,可是相比無規律的拍門聲,讓他覺得又不像風,可是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門外的人是趙懷京的。
他覺得趙懷京應該是在北京、或者是什麼別的燈紅酒綠的地方,總歸不可能是在這兒,更不可能是在門外的地上。
直到他開了門,才看清楚門外的人是誰,趙懷京靠著牆,睡的很熟,連開門聲都沒有聽見。
陳鋒站在門外,他先是看了趙懷京一會兒,似乎是在確認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想的人,慢慢地他才蹲下,伸手碰了碰趙懷京的臉。
所幸趙懷京畢竟心沒有那麼大,要是就這麼睡死了,明天真死了他也不知道。
趙懷京被一碰,便清醒了,他看見陳鋒,一時間有些懵。
這種驚訝程度不亞於,已經是不能用物象來比喻了。
得說點什麼,趙懷京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分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感受。
陳鋒見他醒了,遂站起身來,趙懷京也連忙從地上起來,他張了張嘴,看著陳鋒的臉,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陳鋒!”趙懷京眼見著這人要轉身離開,急忙道:“我錯了!”
他還是第一次認錯認的這麼坦蕩,這麼心服口服。
換做是別人,換做是趙霆,趙懷京情願被關在屋裡待上三天,情願跳樓逃跑,也不願意說一句“我錯了”,哪怕他就是錯了,可趙懷京覺得,如果不認錯的話,那也沒關系。
陳鋒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猶豫了一會兒,正想開口,聽見趙懷京在後面繼續喊道:“你想打我、罵我都行!我錯了……你打我吧,我絕不還手!”
他不知道陳鋒會怎麼做,相比陳鋒動手、相比陳鋒罵他,他更怕的是陳鋒的沉默。完全不知道陳鋒在想什麼,從神情上也看不出來。
“陳鋒……!”趙懷京喊,他伸出手握住陳鋒的手腕,此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冰涼的手正在顫抖,因為外面太冷,趙懷京又待了太久,他觸碰到陳鋒手腕的瞬間又把手給縮回去了。
“進來。”陳鋒道。
趙懷京還以為會聽到什麼別的話,什麼讓他滾、讓他別來煩自己的那些話,未曾想,陳鋒卻讓他走進來,他坐在外面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地方了。
陳鋒示意他找個地方坐下,超市裡面只開了一個白熾燈,暗暗的,不亮,勉強能照亮周圍。
趙懷京找個凳子坐下,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我不知道那個手錶是……我不知道!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陳鋒拿著一個東西,趙懷京湊近一看才知道是個簡易的醫藥箱,他下意識望陳鋒身上瞧了瞧,沒看見有什麼傷,這時候心裡才放鬆下來。
“我以為……我,”他難道要說,他以為那是陳鋒的初戀送他的所以他才會這麼生氣?他能這麼說嗎?
正當趙懷京斟酌用語的時候,陳鋒拉起了他的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覺得手背上一陣冰涼,蘸著碘酒的棉簽在他手背上慢慢擦拭,隨即一個創口貼就貼在了趙懷京的手上。
趙懷京一瞬間啞口無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傷著的手,陳鋒卻一眼就注意到了。
然後,又有一樣東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趙懷京目睹著陳鋒從兜裡拿出一塊手錶,就是當初他扔給陳鋒替換的那一個,陳鋒又將手錶戴在了趙懷京手上。
表盤扣在腕骨上的冰涼觸感讓趙懷京覺得心裡一陣疼痛與苦澀,他慢慢道,聲音幹澀又無奈,“我以為是…是你初戀…”
“重要嗎?”良久,陳鋒說。
趙懷京看著手腕上的那塊手錶,當初他摔在地上,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早該布滿粉塵的地方依舊嶄新著,趙懷京明白,陳鋒大概反複擦拭過不少次。
他瞥到了手背上的創可貼,低聲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