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讓盛瀾山記了十五年。
十五年過去,盛瀾山再次站在父母的墓前,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早已不是弱小又無助的孩子,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把自己磨練成了一個殘酷冷血的殺手。
真的應了那些人的話,走上了最極端的一條路。
如今的他,繼承了孟琅生的身份,以‘暗夜’的名字再次回到臨城。
本該按照孟琅生為他安排好的路繼續走下去,直到林無痕死無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人只有捨去了一切,才能無所畏懼。而他的一切,早就在父母離去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餘下的生命裡只剩下複仇這一件事。
可是,就在他即將複仇成功,然後告別自己這短暫的一生的時候……遇到了林落。
突然間,所有的東西都亂了。
盛瀾山跪在墓前,神色痛苦地撫摸著父母的墓碑,問道,“爸,媽……”
“你們希望我怎麼做……”
“我到底該怎麼做……”
他問著早已不能開口說話的父親和母親,又問著無法得出答案的自己。
盛瀾山一個人在墓前跪了沒多久,身後又來了一個人。
還能記得今天是父親忌日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他沒有回頭,也能猜到來的人是誰。
陳利凱每一年都會來到這裡。
卻只有今年,他在墓前看到了盛瀾山。
他先走到墓前放下帶來的花,然後退到盛瀾山的身旁,面色沉痛地低下頭來,對著墓碑說道,“文哥,嫂子,很久沒來看你們了。”
他的目光轉向了跪在一旁的盛瀾山,展露欣慰的笑容,說道,“你們看到瀾山長得這麼大了嗎?”
笑容收起時,他又面露愧疚,“嫂子,你囑託我照顧好瀾山,對不起,過了這麼多年我才把瀾山找回來。”
盛瀾山一動不動地跪著,始終沒看陳利凱一眼,彷彿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陳利凱沉默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看向一言不發的盛瀾山,嘆息著喊他一聲,“瀾山。”
雖然沒能讓盛瀾山抬起頭看他,他依然要把話接著說下去。
十五年前的虧欠,他到今日才真正地懺悔,“瀾山,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就是我認命了。”
“我以為那時的我們已經處在了無法挽回的局面裡,為了保住你,我只能放棄救你的父親。我相信,你的父親會認同我的決定。”
那時,陳利凱真的以為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也以為自己的決定會讓盛文山可以安心離去。可他偏偏忘了,這樣的決定對盛瀾山意味著什麼……
此刻,他痛心道,“這十多年裡,我每天都在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再試著反抗一下,會不會有更好的結局……”
盛瀾山聽完後,緩緩站起了身,他終於肯將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陳利凱,眼中看似沒有情緒,實則心裡已經有所動容了。
陳利凱知道他雖然不說話,其實心裡比誰都要苦。但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沒找到安撫盛瀾山的辦法。
他只能自責,“瀾山,你恨我,怪我,都是應該的。”
又祈求道,“我只求你不要去做傻事。就算你要複仇,也不要一個人去。”
“讓陳叔幫你吧。”
盛瀾山一直緊握的手,慢慢松開了。
看著陳利凱痛苦的面色,他突然發現眼前的人變老了許多,不再是記憶裡自以為是、惹人厭惡的模樣,真實的他已經被時間折磨得憔悴又可憐。
盛瀾山一瞬之間醒悟過來——原來十五年的那場噩夢,困住的不止他一個人。
他對陳利凱再無任何埋怨,說道,“陳叔,不用了。”
“我說了,你已經不欠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