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初春的水,好涼,但不冰。蒼耳試探著徹底踩進泥裡,淤泥又軟又滑,迅速包裹住整個腳背,反倒暖和了一點。她在地裡挪動著輕輕踩了兩下,讓自己適應這個觸感,站得更穩一點。
然而這時,周圍哀嚎聲四起:
“哎呀!我靴子進水了!”“我也進水了,不光進水還進泥巴!”“腳好冰好惡心!”“我的鞋已經被泥巴灌滿了,抬都抬不起來!”……
剛一下地,膠靴軍團就迅速全軍覆沒,只剩一個穿連體膠衣的女孩獨善其身。
夏宇添洋洋得意:“我就說靴子沒用吧,還是穿拖鞋方便!”
朱教授站在田埂上,對眼前的情況顯然早有預料,他笑呵呵地喊:“來同學們,把稻苗拿好,準備開始插秧了。 ”
同學們依照剛才朱教授的演示,從地上成捆的秧苗裡分出一把握在左手,再從中分出兩三根來。但看似簡單的事情,自己上手卻沒那麼容易,有人一把抓多了掉到地上,有人不小心扯壞了秧苗。
“種——”
大家齊齊彎下腰去,將秧苗栽進地裡,從左到右插六次。淤泥很軟,第一次插秧很難與它達成默契,不是種深了、活活把半截苗摁進泥裡,就是種淺了一鬆手就飄在水上。垂直就更不用說了,朱教授站在田埂上沿著繩子看過去,種成什麼角度的都有。
“不著急,孩子們,慢慢找手感。”
蒼耳端詳著自己剛種下的這幾株稻苗,不深不淺,不歪不斜,嗯,很不錯。
這時朱教授又一聲長吆喝:“起——”大家依照指令站起來。
朱教授遠遠對陶美兮招了招手,向右指了指,示意她準備挪步。陶美兮正看著眾人這副狼狽樣子覺得有趣,在興頭上,遙遙對朱教授比了個 ok。兩人牽著繩子,一起往旁邊跨了一步。
“退——”
同學們艱難地拔出腿想要往後退,但靴子已經在泥地裡陷得很深,抬起腳要費好大力氣。蒼耳此時已經習慣了田地裡的溫度,光著腳反而動作靈活。
“哎,快幫我一起拽!”
說這話的小黑正以一個看起來功底極深的姿勢半蹲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勁兩手往外拔自己的膠靴,臉憋得黑紅黑紅的,看眼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蒼耳忙上前,用膝蓋頂住她的屁股不往下坐,再幫她一起把像是被泥巴咬住了的膠鞋給拽了出來。
“你家不是種地的嗎?”蒼耳見她的狼狽樣忍不住問。
“傻呀你,我家是種菜的,旱地!”小黑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沒下過水田。”
這時,夏宇添突然大喊:“我的拖鞋找不著了!拖鞋被地吃了!”
同學們爆發出一陣大笑,蒼耳也笑了起來。夏宇添彎腰在地裡摸索了好幾下,終於把拖鞋拔了出來,隨後將其拋到田埂上,其他幾個男生也紛紛扔了礙事的拖鞋,加入赤腳戰隊。
見大家都挪好了步,朱教授再次下指令:“種——起——退——”
同學們聽著口令,再次彎腰栽秧,起身後退,栽秧,後退……
天空劃過一群飛鳥,它們如果低頭往下看,便會看到這幅神奇的景象:
一群二十歲上下的孩子,在田裡沿著繩子站成一條直線,整齊劃一地彎腰、起身、後退,他們所過之處,纖細的秧苗給土地裝點上嫩綠。
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嫩綠的秧苗會變得挺拔而青翠,最後再垂下飽滿的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