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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油菜花
蒼耳,一年生草本植物,廣泛分佈於中國各省份。常生長於平原、丘陵、荒野、路邊、田邊。帶刺,生命力頑強。
冬去春來,晝漸長,日漸暖,裹在身上一整個冬天礙手礙腳的厚衣裳,終於能一層層扒下來。
新禾鎮是皖南一個不起眼的小村鎮,雖然鎮子中間立著一小片有年頭的徽派建築,但不成規模,也沒有商業開發,仍是原住民們的自留地。但村鎮為了統一風格,新搭的房子無論民居還是商業街,也都是清一色的灰白配色,透著一股子廉價的乏味。
俞蒼耳頂討厭這白牆灰瓦的徽派風格,跟她的日子一樣,冷冰冰的,看不見一點生氣。
小時候她一逮著機會就用各種各樣的顏色往牆上塗抹,為此沒少挨她媽的打。後來媽媽離開了,沒人再打她,她卻看慣了,也看厭了,不再想去改變什麼,只是心裡頭偶爾沒來由地冒出一股惡念:放一把火把這裡全燒了,燒成灰。
不過現在正是這座灰撲撲的小村鎮一年中最亮眼的時候——油菜花開了。
田地裡、矮山上、圍牆邊,金燦燦的油菜花連成一片,濃而不膩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從內心深處洋溢起希望來,覺得接下來會是個好年頭。
此刻,兩座開滿油菜花的低矮山包之間,傳出轟隆隆的發動機聲。
十九歲少女俞蒼耳,開著一輛堆滿化肥和農藥的小型機動三輪車,從碎石子路上緩慢開了過來。
蒼耳穿著厚厚的格子襯衫、捲了褲腿的直筒牛仔褲,腳下的帆布鞋沾了層層疊疊的泥灰,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頭亂蓬蓬的過耳短發刺稜稜的根根分明,在陽光下隨著三輪車的起伏而甩動。
她神色始終帶著點淡淡的煩躁,絲毫沒有被滿山春色打動的樣子,但圓圓的臉蛋上還沒完全褪去的嬰兒肥破壞了氣場,讓人一眼看出她還是個孩子。
這輛老舊的小三輪顯然已經不堪重負,連爬三十度的緩坡都費勁。爬到一半時,發動機的叫喚聲已經從“轟隆隆隆”變為“轟噠噠噠噠”。
蒼耳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拉起手剎跳下車,走到後輪處,熟練地對著車屁股狠狠踹上一腳,發動機瞬間振奮,像半死不活的老頭硬是提起一口氣,又“隆隆”地響了起來。蒼耳重新爬回駕駛位,三輪車又艱難地往前拱了一段,在一條小徑旁停下。
這片山頭的油菜花茂密得尤為茂盛,一眼看過去幾乎望不見綠色,與隔壁幾片稀稀拉拉的田地對比強烈。平時看不出什麼,該做的農活大家都做了,但到了開花的時候,誰家做的細致到位,誰家在糊弄,一覽無餘。土地從不騙人。不過如今依靠種地為生的農民太少了,大多數人家種油菜只是為了供自家一年用的油,所以不太上心也正常。
山腰上一個正給油菜除草的中年女人抬起身,遠遠對蒼耳吆喝:“硼砂送到啦?”蒼耳“嗯”了一聲。她是這片繁茂油菜地的主人,莊上有名的菜農,唐阿姨。
唐阿姨正欲過來搭把手,卻遠遠瞧見蒼耳將一袋 50kg 的硼砂扛到肩頭,卸在路邊,隨後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唐阿姨被這力能扛鼎的怪力少女嚇了一跳,充滿敬意地走到蒼耳旁邊。唐阿姨說著辛苦了,隨手想幫蒼耳拍拍身上的灰,蒼耳卻跟被電了似的往後一閃,顯然對這種身體接觸十分抵觸。
兩人尷尬地沉默了幾秒,唐阿姨笑了笑,說:“行,那你走吧,還有好幾家要送吧?謝謝啊。”見對方絲毫沒有要付錢的意思,蒼耳知道又進入了那個環節——推拉。從小到大,她見別人做過無數次,好像不拐彎抹角就沒法說話做事,可她不喜歡,也懶得學。
蒼耳平靜地伸出手:“一百六。”
“看你說的,我又不是不給,這一包我先試試,好用的話我再去買,一起付,我跟你舅舅說好的。”
“那要是不好用呢?”
唐阿姨愣了一下:“啊?”
蒼耳卻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麼不對,她又重複了一遍:“一百六。”
唐阿姨沒好氣:“我沒帶錢,下次再給。”
蒼耳默默從三輪車上拿出一個收款二維碼,唐阿姨無語地沉默了。這時,一直在一旁假裝忙碌的她丈夫終於笑著出現,掃碼付了錢,還笑著解釋:“她手機沒電了,我付,我付。”
看,這麼簡單的事,偏要磨嘰一番。
唐叔叔付了錢,又隨口問道:“你今天沒去報道嗎?我家曉寧已經去學校了。”
蒼耳沒有回答,語焉不詳地“啊”了一聲,便開走了。
看著三輪車揚起的灰塵,唐阿姨嘟囔:“這丫頭的脾氣跟她名字一樣古怪,不知道她爸媽當年怎麼想的……”“噓,”唐叔忙比了個手勢,“小心她家那老太婆來找你麻煩。”提到那“老太婆”,夫妻倆下意識倒吸了口涼氣,回到田間繼續忙碌。
蒼耳一下午跑了十幾戶人家,開春正值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在買化肥和農藥。好容易送完了一車,小三輪都輕盈起來。回家路上,經過一條寬敞的縣道,兩側是油菜花田,當中點綴著幾顆正開花的桃樹和梨樹,遠遠看去像白白粉粉的雲霞。
四下無人,柔和的春風拂過面頰,蒼耳煩躁的心情終於平息了一些,她把油門踩到最大,讓風加速從耳邊劃過,讓自己徹底放空。送貨只是體力活,雖然累,但並不煩,跟人打交道才是最煩心的。
然而短暫的平靜被一陣急促的喇叭聲打斷,後視鏡裡可以看到,兩個人騎著電瓶車追上了蒼耳。
兩人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一個胖成了球,穿著黑 t 和牛仔外套,下巴上的肉一層層壘起來,一眼望不到脖子,卻還倔強地帶著一條大銀鏈子,巨大的身軀讓人忍不住同情他身下那輛顫顫巍巍的電瓶車;另一個人則瘦的像麻桿,穿著花襯衫和緊身牛仔褲,剃著倔強的飛機頭,頭頂挑染一縷黃色,滿臉寫著“哥不好惹”。
兩人按著喇叭加速上前,和蒼耳的三輪並排。胖子先喊:“喂,今天收了不少錢吧?把這個月的利息還了。”
蒼耳:“我是幫人送貨的,這不是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