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自然也看出兩人在鬧別扭。
晚餐時,趁陳妄書出門接工作電話,她對提出留下陪護的池雪說:“我住這兒挺好的,要不了幾天就出院了,別讓小陳整什麼vip病房,不夠麻煩的。而且我能走能動 不用你陪。”
“但是您的燒剛退......”
“就算你不用上班,他明天不得回醫院?再說,你今天也沒少打噴嚏,睡一晚上陪護床,明天發燒的不一定是誰了。”許曉找掰出各種理由打發她,“還有,你到家給我拿兩身幹淨衣服,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池雪還想說什麼,被她擺手打斷,”去去去,不夠丟人現眼的,都給我回去。”
池雪家是九幾年的老小區,停車位有限。
陳妄書給車加過油,開去距離最近的停車場,又去了趟藥店,才上樓敲門。
池雪已經洗完澡,頭發沒來得及吹幹,有水珠順著發絲滴落到鵝黃色睡裙上,洇濕了一小片布料。
她從玄關鞋櫃裡拿了雙一次性的拖鞋,“家裡沒有男士拖鞋,你先穿這個吧。”
沒聽到聲音,池雪有些奇怪,剛抬起頭,突然被人撈過來,捉住手臂,從背後按入懷裡。
脊背嚴絲合縫地貼著他寬闊的胸膛,蓬蓬熱度從布料和面板紋理處蔓延開,她心跳有些失衡,略微掙了掙,“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陳妄書低下頭,清沉的呼吸打在她頸邊,“是我不對,你想怎麼樣都行,約定的期限還沒到......我不同意。”
“不對,到了也不行。”他又倉促否認,語氣中的挫敗濃稠到幾乎要溢位來,“你就當我出爾反爾,不守信用好了。”
“你在說什麼?”池雪有點懵,想轉過來好好說話,但禁錮在腰間的手臂力度越收越緊,她試了兩次沒成功,只得提高語調,“陳妄書,放開。”
幾秒後,終於重獲自由。
轉過身,男人漆黑眼眸中暗流湧動,一向穩定的情緒搖搖欲墜。
他低頭,從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張疊在一起的a4紙。
池雪蹙眉接過來,展開,看到第一行黑色加粗字型的“離婚協議書”,瞳孔驟縮。
某些細節在電光火石間串聯起來。
領證當天陳妄書遞來的資料夾她沒有細看,搬家後整理東西時翻開,差點被氣笑。
怎麼會有人在結婚協議書後面還附帶離婚協議?
不僅闊綽大方的劃分好資産,甚至提前簽上了姓名。
她咽不下這口氣,當即龍飛鳳舞地簽字按手印,和一堆不常用的檔案一起塞進了抽屜裡。
現在回想這相當符合陳妄書的作風。
即使知道前路猶未可知,遲早作繭自縛,他也會把繩索交入她的手中,引頸就戮。
想到他一路不知懷揣什麼樣的心情來到這裡,池雪心口有些發漲,詳細解釋起來:“......我昨天整理了書桌,應該是當時不小心夾進去的。”
陳妄書認真觀察她每個表情,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力失去信心,只能重複跟她確認,“真的?”
“嗯,”池雪其實有點被他劫後餘生般的反應哄到,心髒變得軟塌塌的,嘴上卻仍要逞強,“這都要怪你......再說,既然你那麼在意洛桐,現在隨了你的意不好嗎?”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她懊惱地咬住嘴唇。
“我......在意洛桐?” 陳妄書語調驀然變得古怪,握住她的手腕,“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好像被揭開了遮羞布,池雪慌忙扒開他的手,逃跑似的走入屋內,坐到沙發上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裡。
“自從在療養院見過他們,你就怪怪的,而且祖母說你和沈玉蘅以前關系很好,洛桐也說是因為她你們才有了隔閡......”
她嗓音沒來由變弱。
因為陳妄書眉心緊蹙,一雙烏黑的眼眸直直盯著她,有點不可置信,又帶些難以理解的晦澀。
末了,他低頭嘆口氣,好像才搞清近日來一些問題的症結。
池雪張了張唇,隱約意識到自己搞錯了什麼,心髒砰砰直跳。
陳妄書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把落在玄關櫃上的袋子拎過來,視線劃過她沒幹透的長發,“你先把感冒藥吃了——吹風機在哪裡放著?”
溫度適宜的開水被注入杯中,沖開淺褐色藥劑,冒起蒸騰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