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液架上的藥瓶晃蕩起來,厚重的硬皮書,眼鏡盒,水杯,宋老太太撿起手邊能拿到的東西,噼裡啪啦砸向自家孫子,那架勢彷彿再也不想見到他。
池雪和韓萍落後了一段距離,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奶奶她......這是怎麼了?”
韓萍:“老太太在北城時意外摔了一跤,腦袋裡的腫瘤破裂,先後做了兩次手術。”
“怎麼會這樣?”
“當時我不在,具體情況不清楚,只知道前一天集團剛發布聯姻訊息,祖孫倆鬧得很不愉快......”
池雪抿著唇,心情有種無法表述的複雜。
韓萍看她一眼,又說:“後來我們專程到法國找專家會診,但老太太情況一直不樂觀,在icu裡躺了到今年年初,醒來後不僅離不開輪椅,語言中樞也出了問題,從那之後性情大變,連我都不怎麼願意搭理。”
池雪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宋老太太慈祥和藹的模樣,胸口彷彿被勒住了一般,沉重的透不過氣,”我想過給您發資訊,也想問候你們的近況......”
韓萍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剛去北城時她也常唸叨你——剛才見到你,老太太明顯也很高興,只是她如今性格古怪,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又嘆息一聲,“其實回國前,法國的專家又提出過幾個手術方案,但阿妄不想再冒險,偏巧又被老太太知道了,發了好大的脾氣,現在基本不願意見他,這祖孫倆呀......”
從療養山莊出來,池雪快步走在前面,心亂如麻地想掏車鑰匙,伸手在大衣口袋裡摸索一陣才想起自己並沒有開車,反而摸到了一張質地堅硬的卡片。
是銀行卡。
她賣掉公寓,以最快速度去銀行辦完手續,就是想告訴陳妄書,她才不會受他的要挾,不料被帶到了這裡。
臨走時,一直情緒不佳的老人忽然朝她招手,滿含希冀地望著她,艱難重複,“來......和......再來......”
“他以後如果嘴笨惹你生氣,祖母希望你能稍微等等他。”
四年前宋老太太說過的話忽然回響在耳畔。
餘光瞥到陳妄書接近的身影,池雪偏頭揉了下眼睛,語氣冷硬,“你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帶到療養院,帶我來看望她老人家。”
因為篤定她會心軟。
陳妄書沒有反駁,他垂眸凝望她泛紅的眼眶,嗓音沉啞地說:“對不起。”
“這一年,你可以只當做多了位祖母。”
在她面前,他沒有運籌帷幄的能力,笨拙到只能孤注一擲亮出所有底牌。
池雪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決定,並且不會再動搖。
此刻卻又陷入了茫然。
恨他的狡詐,恨自己的不爭氣。
然而好像又不止如此。
他們安靜地立在斜陽下,沐著清冽的風,沉默很久。
久到她再次開口時,山間好像已經過了一個輪回。
“我帶了身份證和戶口本。”
陳妄書半斂的眼簾頓了一剎,驟然掀起,生怕自己解讀錯任何一個字句的含義。
“民政局五點下班。”她視線卻始終望著遠山,“你說來得及嗎。”
下一秒,手腕被他牢牢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