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雨了。
雨滴還只是個雛形, 是細細的水氣。林汐語擦掉飄到臉上的些許, 伸出手指看看,再仰望天際。
明明還只是初秋, 陽光一旦收斂,氣溫就斷崖似的往下降低, 連帶雨滴都帶有刺骨的寒氣。面板被寒意凌虐的感覺並不好,林汐語攏緊眉心, 把外套的兜帽翻起來,緊緊把自己的頭臉裹住。
“一點雨而已, 以後還有得淋的時候。一直這麼嬌貴,以後顏槿可護不過來啊。”
於柯負手亦步亦趨地跟在林汐語背後, 語氣笑嘻嘻的,然而每句話都像在找麻煩。林汐語斜睨她一眼,本來不想理她,心念一轉,唇畔的笑意又起。
“於柯, 有點常識行嗎。你以為荒原上的輻射是靠什麼傳播?”
於柯臉色微變。
“不過這裡是菲諾城郊,離廢墟遠著呢。”
於柯:“……”
林汐語笑不露齒,典型的淑女做派,卻每句話都在找抽。於柯磨著牙根,考慮顏槿趕過來要多久, 來不來得及先收拾她一頓。
“但還是小心點的好, 誰知道啊。”
“……”
於柯三兩下把外套脫下來, 罩在頭頂上, 牙癢癢地端詳林汐語:“你是要死了嗎?一句話非喘三口氣。”
林汐語:“不喘氣我才真死了。”
“再說我還是嬌貴點好,畢竟誰都不喜歡抱著一個皮糙肉厚的情人的,你說對不對?”
於柯額角青筋微凸,理智有一瞬間崩斷,又不得不立即重新接起來。
雨滴由小漸大,臨近的河面上已經出現稀稀拉拉的坑洞。兩個人的對話實在無聊,有點小學生對吵的架勢。於柯深吸口氣,覺得自己真做點什麼的話,肯定幹不過顏槿,以後還要被陰,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林汐語計較。於是她不耐煩地左顧右盼,岔開話題:“冷颼颼的,不在船上待著,你非跑下來幹嘛?”
顏槿的這個團隊有著出生入死的情誼,因此格外和諧,昨天在會議上的提議幾乎無條件透過——而且除了這個,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思路。今天則是在內部統一後,開始向宋河川那批人講解計劃細節。
“人太多了,會是一場辯論賽,我沒興趣參加。”林汐語繼續往探路者走,“探路者裡面很安全,你不用跟我進去,留在沙灘上照看光涵就行。”
於柯笑容古怪:“這樣啊。”
林汐語腳步微頓。
“行。”於柯乾脆連手都縮排衣服裡,停了下來,“反正顏槿交給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們兩。跟光涵玩ai的確比跟你一起有趣多了。”
艙裡沒有人,也沒有開啟換氣系統,空氣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汙濁味道。林汐語捂著口鼻,走到輔助座旁,啟動系統後,才安靜地坐下來。
夏如錦一如既往地癱在駕駛艙裡,在察覺艙內的動靜後微微撐開眼皮,視線餘光隔著能量牆瞥向林汐語,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恨意。
林汐語宛如不覺,只是安靜等待,目光在夏如錦身上緩緩遊移,最後落在褲子上的深色地帶,才露出個揶揄笑容:“難怪艙裡有奇怪的味道——學長明明是那麼講究的人。”
夏如錦鼻翼猛地擴張,消瘦後鬆弛的面板出現輕微的波紋。
林汐語眼角微彎,卻了無笑意:“看來藥效快過了。”
夏如錦身體再次顫抖了一下。
昨天顏槿和林汐語在探路者內的談話完全沒有避諱他——從某方面來說,他現在更像是探路者的零件之一,而不是一個人類。
林汐語慢條斯理地彎腰,從腳下醫療箱裡再次翻出兩支藥劑。她撕開封籤,注視躺在掌心上細細的兩根自壓式針管:“不用擔心,這次不再是鬆弛劑了。現在藥品很珍貴,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浪費在你身上。”
“所以,”林汐語站起來,“學長你最好堅強一點,不管是哪個方面——一天的時間,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於柯坐在一個ai腦袋上,翹起一條腿,看光涵玩組裝ai零件玩得不亦說乎。
有人專門為ai搭了個小棚子,兩個人連帶免於被雨淋。既然無需再修復探路者,光涵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堆ai上。地上已經躺著兩個,不是兩個腦袋一個身體,就是四五隻手糾纏在一起,讓於柯一頭霧水之餘,嚴重懷疑光涵的審美觀也壞掉了。
雨中的蘭爾河灣格外靜謐。所有人的都在遊艇內商議後續行進事宜,除了稀疏的雨滴聲、河流的潺潺聲和光涵拆下機械偶爾的碰撞聲外,再無其他聲息。
於柯貌似愜意,卻極度警惕。她的目光冷冽,不斷四下逡巡,忽地第四和第五種聲音突兀響起,引起於柯的全部注意。
那是艙門開合時液壓桿轉動的聲音和靴底與沙粒的摩擦聲,很輕微,並且短,依然沒有逃過她的耳朵。聲音從探路者的另一側傳來,那裡是她視線的死角,什麼都看不到。於柯沒有立即動作,只是緊盯探路者,似乎想透過合金看到那一頭,目光在冷冽中多出一絲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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