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裡熱鬧到了極點,奉命撤離計程車兵和難以計數的巡邏機漫天都是,有種壯觀的混亂。顏槿和陳昊不得不隨波逐流地跟著兜了好幾個圈子,耽擱了些時間,才等到人流稍散。突如其來的撤退命令雖然避免了他們被發現並被擊落的風險,卻也增加了行動的難度,至少就他們觀察到的情況而言,他們似乎不是第一個不願意跟隨大部隊行動的人,但這種違背紀律的行動,還是低調點好。
問題是他們來到預定路線的邊緣,才發現困難的還在後面。
巡邏機的數量以遮天蔽日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鑑於巡邏機上武器的高損毀率,高空上懸停的全是備用巡邏機,想透過高空朝既定路線走,根本不可能。
顏槿和陳昊商量了一下,決定降低高度,繞過巡邏機密集區域,想辦法利用高度差的空隙衝出去。
巡邏機稀少的區域通常也是倖存者聚集的地方,顏槿和陳昊原本並不想靠近。既然知道了布克區的命運是什麼,再見到這些被困在其中無路可走的人,總會讓他們有種作為背叛者的愧疚和恥辱。
但他們不得不靠近。
當顏槿和陳昊來到安置一區下方時,他們才發現他們的決定還是錯誤的。
安置區裡很混亂,這是當然的,這裡從來不是一個安寧的地方。
但是今晚的混亂到達了一個從未企及的高度,人們在昏暗的光線上一無所知的推搡擁擠,互相叫罵,痛苦流涕,到處躲避,卻又無處可避。
顏槿擬定橫穿的低空區有巡邏機來去,數量當然比前線少得多,但比起日常的數量起碼要多出十倍。有什麼東西不間斷地從巡邏機下方原本的懲罰裝置處激射而出,沿途噴灑,密集覆蓋在巡邏機經過的每一個地方,有種一個人都不放過的打算。
顏槿伸出外骨骼隨便抓了兩下,數量實在夠多,她起碼抓了兩三根回來。顏槿切換成正常視鏡,藉著外骨骼的一些燈光檢視。
那是一些相當細的自壓式針管,不超過小指的十分之一,中間段是一小截橙黃色的液體,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顏槿知道液體是什麼東西。這玩意每個前線計程車兵都分配得有,她也曾經注射過,繼而被隔離觀察了好幾個小時。
抑制劑。
顏槿驀地全身發冷,感到難以置信的震驚以及某種極限的噁心。
她猜到了布克區高層的完整撤離計劃。
的確周全,把潛在的威脅降到極致,能利用的利用殆盡,一切效率達到最大化。
原來被留下來的人不僅僅是被放棄。
舊世界裡有一句話,叫做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流傳得很廣,以至於到了新紀元還有人不斷使用。
沒有人是真正的傻瓜,傻瓜活不到現在。實際上倖存者中高智商的大有人在,從一些端倪就能夠推測到全盤。
傳言越傳越廣,在這種無人管束的混亂局勢下,速度更是快到驚人。尤其當種種佐證出現,以及鋪天蓋地而來的巡邏機和抑制劑,某個冷酷的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有的人可能還抱著能夠再奪回城市的理想,吞噬者能少一個是一個,倖存者如果帶不走,就放棄吧。
沒有人會甘願坐以待斃,成為怪物的腹中餐。更沒有人甘願成為另一條防禦帶,被用來延緩吞噬者的步伐。這個真相足以斬斷民眾和護衛隊間那道細弱懸絲的平衡點,迸發出壓抑已久的破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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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生命已經無所期待,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被黑色細線圈在內裡的紅色散發出無數的支流,四處橫衝直撞。護衛隊手裡的鐳射武器已經不再具有威懾性,有人死了,就有後面的補上來,雙眼赤紅,面貌猙獰,前仆後繼,無所畏懼。
另一種與吞噬病毒相似的病毒在安全點裡肆虐,沒有抑制劑,每一次射擊都只會催化,安全點再也不是安全的區域。
列車站前緊急呼叫前線巡邏機,快速建起一道防禦網。車站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早已乾涸的噴泉池重獲新生,盪漾著鮮紅的液體和上面漂浮的某些不知所謂的器官,裝點這座陷入絕望的城市。
然而那團被束縛的紅色需要發洩,一個地方不行,他們就選擇另一個方向。
總有地方能突破的。
顏槿和陳昊來到安置區的時候,正是那條憤怒的火焰衝破地殼封鎖,四處蔓延的時候。火熱又巨大的憤怒吞噬著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摧毀全部,急速湧動,渴望死亡。
他們的目標是巡邏機,是防禦帶,是那些還來不及走的人。
“都走不了,就一起死在這裡好了!”
選擇留下的一些前線士兵顯然還不明白安全點裡發生了什麼狀況,他們選擇了最顯眼的高處,觀察防禦帶前的變化,時不時補上一槍,隨時嚴陣以待。
誰都沒有料到攻擊會從他們守護的後方襲來。
顏槿和陳昊趕回他們剛離開的陣地時,恰好看見上面的一個人影被一群人硬生生推拽下來。
“前渦輪,檢測中,正常;左翼轉向,檢測中,正常;左增壓分離器,檢測中,正常……”
柔和的女音語調機械,隨著播報,蜷伏在倉庫中央的金屬節肢動物從深眠中甦醒,舒展肢體,咔嚓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