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沫頓了頓,神情像是猶豫不決。顏槿莫名其妙看著他,在場人除了她有傷,其他人都用不到止痛劑,有必要這麼糾結嗎?
“你走吧。”
顏槿瞠目結舌,懷疑自己頭痛得太久出現了幻聽。她環顧旁邊同樣震驚的滕澤元和陳昊,才確認自己的確沒有聽錯。
“你和陳昊的能源塊還剩下三分之一,夠你們全程使用推進器離開菲諾城。等會直接把推進器功率調到最大,垂直拉昇最高高度,從47.89方向走,那邊巡邏機剛經過,遭遇的可能性最低。離開布克區以後繞過所有安全點,出城以後把外骨骼丟了。外面現在正亂著,你們混進去,不會有人發現的。”溫沫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說話也不再遲疑,連路線都規劃妥當,顯然不是臨時決定。
顏槿和陳昊面面相覷。溫沫平時是好脾氣,但歷來循規蹈矩,命令至上,堪稱典範。他的轉變實在太過突然,讓兩人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溫沫,你……認真的?”陳昊不甚確定地再問一次,聲音帶著些微激動的顫抖。不到迫不得已,沒人真的想死在這裡。他們心裡還有惦記的人,很大機率活著離開了這座煉獄,在期盼等著他們能夠一起。
顏槿也是同樣。
“當然。”溫沫笑了笑,“不過要等到天黑,不然太顯眼。我想你們不會希望太多人跟著你們一起走的。”
這件事就這麼簡單又迅速的定了下來。
顏槿和陳昊迷迷糊糊,不過很快收拾了自己那份必須的東西。他們兩沒有追問更多,譬如說溫沫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決定違背軍令讓他們走,譬如溫沫和滕澤元打算怎麼辦。從剛才溫沫的語句裡,他和滕澤元顯然另有決定。
但兩人都隱約猜到了溫沫的決定,他們不問,是不想讓自己感到自己像是懦弱的背叛者。就算是事實如此,能掩耳盜鈴也是好的。人在生死關頭大多自私,好不容易得來個溫沫放水的機會,沒人希望生出旁枝末節最後空歡喜一場。
他們的休息時間還剩下兩分鐘。
溫沫沒有休息。他把顏槿和陳昊餘下的物品一分為二,一份給了滕澤元,另一份按功用分好,插進掛在外骨骼外的小袋裡,確保在黑暗中也能伸手就可以拿到。
滕澤元也在做一樣的事情。他看上去總是大大咧咧,不過做這些事的動作卻異常敏捷有效率,甚至不用眼睛去看,畢竟後備軍的眾多正規訓練中包含了這一項。滕澤元的目光是落在溫沫的臉上,直勾勾的,看得淡定如溫沫也開始汗毛直立。
溫沫終於宣告敗退:“想說什麼直說,我不是你女朋友,別搞錯物件。”
滕澤元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他眼角瞥過去,發現顏槿和陳昊都戴著頭盔正在除錯檢查,於是問溫沫:“什麼時候決定的?悶聲不響的。”
溫沫沉默了兩三秒,答非所問:“他們兩都有人在等著。”
滕澤元“哦”了一聲,代表對這個答案滿意。他又開玩笑似的問出下一個問題:“組長,我們兩呢?”
這個問題是句廢話,他們現在的行動就昭示了答案。溫沫卻還是抬起頭,很認真的回答:“我們兩不行,我們是後備軍。”
滕澤元攏著眉毛“嘖”了一聲,抱怨般罵了句“混賬玩意”,捶了溫沫肩膀一下,就一起接受了這個決定。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溫沫坐在凹凸不平的玻璃管頂端,目光放遠,空洞又落寞,享受最後的半分鐘。
無需藉助頭盔視鏡,視野裡也是一片人頭攢動,哭泣聲和防禦牆外吞噬者的吼叫聲一樣,割得耳膜生疼。他們的數量也和牆外源源不斷到來的吞噬者一樣,好像從來沒有減少過,一直都是那麼多。
天知道要疏散完這麼多人,究竟需要多少時間。可能永遠都不夠,他們最後都得留在這個煉獄裡。
溫沫十分清楚,他和滕澤元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一個或兩個人可以力挽狂瀾的,更多的人留下,也只是毫無意義的多留下幾具供吞噬者撕咬的身體,所以他讓顏槿和陳昊離開。
但是他不能走,滕澤元也一樣。他們和顏槿陳昊這種半途徵召的普通民眾不一樣,他們是正式的軍人,肩上有聯邦授予的正式勳章,勳章貨真價實,從開始就把他們釘死在戰線上。
護城衛民,我軍本職。為城衛民,死而後已。
這十六個字,是他們參加後備軍時宣誓的起始句,也是聯邦建立後備軍的初衷。很多人,包括以前的他們,念出這十六個字的時候,總是輕飄飄的,體味不了其中的重量。
直到現在。
他只能盡力而為,多殺一個是一個,多擋一秒是一秒。
算是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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