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形勢從來不會一成不變, 顏槿破壞性的阻斷措施短暫地壓制了吞噬者進攻的速度,為佈置陷阱搏得了時間, 然而吞噬者的數量和它們無窮盡的體力和慾望畢竟佔據了上風,金屬管的佈置畢竟沒能達到預期,顏槿和滕澤元不得不提前狼狽不堪地竄回各自的陣地點。
安全點外的吞噬者比起安全點內部的數量只多不少,交界處被雙面夾攻, 單是視覺上的壓力就能讓人崩潰。顏槿和滕澤元來不及喘息,根本用不著費心瞄準, 拉起陣地點裡已經架好的鐳射武器就是一陣旋轉掃射。極細的導向頭連續彈出,自槍頭延伸到遠方, 彷彿形成了一條懸浮在空中的細線,在火辣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細線過處, 吞噬者或頭或上半身隨即融開一個黑色的燒灼孔。於是細線之上, 有殘斷的肢體和血花飛舞, 有吞噬者倒下去, 又有新的從下方擠上來。
然而最令人頭疼的還不是為數眾多的吞噬者,而是夾在裡面亂竄的吞噬動物。直立行走的人類在攀爬上其實並不具備優勢,由人類轉化而成的吞噬者同樣如此。崎嶇的廢墟地形對人類造成阻礙, 吞噬者亦是如此。它們縱然不懂傷痛、無所畏懼, 但頻繁塌陷的空腔和不穩固的地面造成的滑坡還是給它們的前進造成很大的阻礙。相信之下,四腳著地的吞噬動物們行動如飛,在廢墟中如魚得水。廢墟里建築邊角和框架林立, 本來就會對瞄準造成干擾, 吞噬動物又擅長攀爬, 不多時就越過吞噬者的行列,朝陣地點撲來。
溫沫輕呸一聲吐出嘴裡咬出的血沫,下令陳昊和他專攻吞噬動物。兩人精準的槍法倒是把吞噬動物前進的速度阻了一阻,後方的卻還在源源不斷地加入。溫沫估算著數量差不多了,辨識了一下吞噬動物扎堆附近的標識杆數字,快速把數字錄入手邊的光腦中。
“自動射擊準備。”
隨著溫沫命令傳到,陣地點裡的四個人在啟動鐳射槍械的自動追蹤熱感目標功能後,紛紛轉身縮排凹陷的掩蔽區域,只有單手持續扣在鐳射槍械射擊觸發點上。溫沫選定的金屬管在他們看不到的區域旋出小孔,裡面乳白色的固體燃料在內部推送壓力下猶如噴泉,四面八方噴射而出,濺在附近的吞噬動物的皮毛上。
那些固體燃料一接觸到動物的皮毛就開始自行燃燒,吞噬動物不大的體型瞬間被火光包圍,一隻只淪為移動的火球,繼續往前跳躍。
感染吞噬病毒的生物不知疼痛,角質化的表皮也讓它們在短時間內不至於立即被高溫致死,那點固體燃料也還燒不死它們。然而噴射固體燃料的目的並不在於燒灼,而是拉昇溫度,為導向頭明確目標。移動中的火球溫度已經遠遠超過導向頭的出廠設定點,持續發射中的細線突然間活轉過來,自行在空中纏繞尋找目標,吞噬動物身上的燒灼孔迅速增加,直到整個身體四分五裂,墜落在地。
空氣裡混合瀰漫著蛋白質燒灼過後的肉香和皮毛焦糊的惡臭,味道難以表述。顏槿沒持槍的手上握緊啟用的鐳射刃,以防有少數的漏網之魚靠近。但顯然高溫鎖定目標的策略針對吞噬動物卓有成效,至少比鐳射彈有效得多。顏槿沒有等到吞噬動物,鬆開扣在鐳射槍械射擊觸發點上的手指,又躲了片刻,強忍噁心探出頭去。
廢墟上火焰星星點點,沒燃盡的固體燃料還在持續燃燒。剛才那堆生龍活虎的吞噬動物倒是再不見蹤影,大概都成了火光裡的助燃物。
陳昊咂舌,在隊伍裡感嘆了句:“誰想出來的餿主意?怎麼以前不給我們用!一直噴著不好嗎?多少吞噬者都能解決掉。”
滕澤元嘖了一聲:“固體燃料稀罕得要死,整個菲諾城的庫存這次估計都帶來了。幾下噴乾淨了,以後再有這種高難度的任務,我們怕是就只能洗乾淨坐好跟它們瞪眼睛。”
陳昊還待再說,溫沫卻開口打斷了他:“哪來那麼多廢話。抓緊時間休息調整,注意能源塊和導向頭的消耗量。”
顏槿從頭至尾沒有吭聲,爭分奪秒地養精蓄稅。吞噬者不會因為人類的疲倦就停下腳步,噴射固體燃料並自動射擊的短暫時刻和下一波吞噬者攻上來的間隙就是陣地人員的休息時間。燃燒殆盡的無機物上火光熄滅,猶有黑煙嫋嫋,隔斷頭頂豔陽藍天。黑煙後方,再次出現層層疊疊的吞噬者身影,還有它們中間跳躍騰挪、曾經與人類相處和諧數千年的動物們。
就如滕澤元所說,固體燃料數量有限,而在前一次燃燒物的溫度冷卻之前,再使用的效果微乎其微。在那之前除了竭盡所能的擊倒那些曾為同類的怪物,他們再沒有其他辦法。
重複的瞄準、射擊、躲避、觀察。動作簡單機械,精神上的壓力卻讓人疲憊。顏槿又一次趴在陣地邊緣觀察陣地完全與否,外面火星閃耀依舊,即便是隔著頭盔顏槿彷彿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頭盔裡的面板上盡是汗液,高溫引起的水分流失連同無法阻擋的氣味,讓顏槿難受得想吐,亟欲找點什麼舒緩下自己的情緒。顏槿再確認了一遍吞噬者的位置,估算大約能挪出十來秒的時間喝一口水。一想到水,慾望再無法遏制,顏槿放下鐳射武器,鬆開槍械觸發點上的手指,摘下頭盔,伸手靠在陣地點的內壁上,抓起旁邊的水瓶就往嘴裡猛倒。
冰冷的水灌進口腔,過多的部分漫出來沿著面板滑落進脖頸,顏槿剛感受到一絲愜意,還沒來得及滿足嘆息,就猛烈的咳嗽起來,目光悚然下移,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麼?
她站立的走廊地板上有一節殘破的、長長的衣袖,一端從後方被封堵的建築廢料的縫隙裡伸出來,另一端纏在她的腳踝上。
在垮塌的廢墟里,破敗的爛衣服隨處可見,問題是這節衣袖不是空的,纏住顏槿的那塊布料下方,明顯的顯露出一隻手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