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就此打住, 房間裡就此靜默,只餘下咀嚼和喝水的細微聲響。顏槿咬了兩口, 偏頭去看坐在她旁邊的林汐語。自從尹頌走後,林汐語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顏槿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意見, 卻不能不考慮林汐語的想法。
“汐語?”
“嗯?”林汐語應聲抬頭。
“你呢?是不是也覺得我不該讓尹頌走?”雖說從近來相處的經驗判斷, 林汐語理智遠勝於她,但顏槿發現自己永遠看不透林汐語, 只能出言求證。
“不,我們不可能整夜不睡。他住在這, 確實不方便。”林汐語優雅地舉起杯子,把最後一口水喝完,站起身來,狀似無意地側身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全息螢幕, “槿槿,有的事你既然做了決定, 就要堅持。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
顏槿將信將疑。她總覺得林汐語要說的話並不僅於此,但林汐語已經走進盥洗間, 她也不好再追問。
於柯收回自己的眼角餘光,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才林汐語一瞥全息螢幕的瞬間, 眼裡現出的好像是一閃即逝的殺意?
一頓飯吃得無滋無味。於柯經歷了兩場歇斯底里的打鬥和情緒波動, 在觸碰到散發出溫暖氣息的被子時, 疲倦再也抑制不住。睡意猶如長滿觸鬚的怪物,把不情願的她拽進其間深處,但深處卻並不安穩平靜,恍惚交錯的高大人影、別具意味的眼神、肆無忌憚的調笑和令人噁心的觸碰如影隨形,充斥在睡眠裡,耳邊環繞的盡是布帛撕裂的清脆響聲和女人的尖叫,那麼無助,那麼淒厲。
“喂——”
有誰的視線?是誰的聲音?又是誰想要靠近?
這種真切的威脅感與夢裡的混『亂』和虛無截然不同,於柯猛然睜眼,瞳孔緊縮,雙臂抬起。
湊在她跟前的光涵被於柯毫無徵兆的醒轉嚇了一跳,縮手站直後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驚訝又緊張地瞪著她,一副準備隨時亡命天涯的樣子。
於柯總算記得人在屋簷下,沒有繼續追擊,只是臉『色』陰沉的質問:“你幹什麼?”
顏槿和林汐語還坐在桌旁,正在說話。她們被兩人之間的動靜驚動,顏槿轉頭來看:“怎麼了?”
光涵像是找到了靠山,跑到距離於柯最遠的一張椅子邊,緊挨顏槿坐下,低聲嘀咕句什麼,於柯沒有聽清,但她的表情顯得相當委屈。
林汐語出面對於柯解釋:“你做噩夢了,光涵沒惡意。”
於柯對林汐語的解釋沒有表示,只是繼續打量顏槿身邊的短髮女人,感到異常違和。光涵以前很少『露』面,她也過得低調,兩人間幾乎沒有產生過交集,之前於柯只是認為她柔弱,這其實很正常,但現在看著她的反應舉動,跟她應有的年齡怎麼都劃不出等號。
一個難以置信的揣測浮上來,於柯震驚了。聯邦城市居住空間嚴重不足,對居民的健康指標堪稱嚴苛,智力缺陷者一概驅逐出城。極少數的例外,是讓親人付出數目驚人的‘城市建設費’為代價留下的。更令她震驚的是顏槿和林汐語,這兩個人一個冷靜,一個冷漠,門檻竟然這麼低,什麼人都能帶在身邊!
她加入這個隊伍的選擇真的正確嗎?林汐語究竟是有什麼計劃,自信能帶著一隊的弱和病衝破吞噬者的封鎖圈?
於柯和光涵的事不過是個小『插』曲,林汐語和顏槿仍舊在繼續她們的談話。於柯剛從噩夢裡驚醒,再睡是不可能了,乾脆豎直了耳朵偷聽。她們討論的應該就是出逃的計劃,大多數時間是林汐語在說,偶爾問一些問題,顏槿回答。林汐語有時候會沉思很久,牆上的投影裡會出現一系列公式和數字,而後林汐語或會向顏槿解釋,或者投影裡的『色』塊會有輕微的調整。
毋庸置疑,牆上投影的圖形肯定是她們即將出行的路線。於柯頻頻窺視,手指無意識地在被子上比劃,想默記下來給自己多備一條後路。然而根本不可能,那些圖塊細小又繁雜,密密麻麻的,別說背,連認清都困難。至於林汐語列出的公式和符號更是猶如外星語,無論拆開還是組合在一起,她都完全不認識!
“看夠了嗎?”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汐語忽然側頭,似笑非笑地問於柯,“脖子不痛嗎?”
於柯:“……”
偷窺既然被當場逮住,於柯乾脆化暗為明,抬頭與林汐語對視:“既然兩天以後就出發,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詳細的計劃?”
她的確走投無路,卻不代表會心甘情願地替人探路送死。這個隊伍實在讓她充滿疑慮,如果林汐語和顏槿不說清楚,她寧可離開另想辦法。
溫暖再難求,也沒有自己的命寶貴。
林汐語思考了幾秒,忽然點頭:“也對,有的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不睡了就過來,能接受的話你也一起聽,免得我還要解釋第二遍。”
說到後來,林汐語視線移向顏槿方向,臉上的表情竟然近似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