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涵對待人的態度, 兩極分化到離奇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的腦子受過傷, 以前的事情也幾乎忘了個乾淨。她莫名抗拒跟人相處, 即便迫不得已非要相處, 也會採取絕對的沉默來逃避進一步的交流。
然而對於某幾個認定的人,她卻會沒有任何底線,無條件地給予信任和依賴。
陳昊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當時在普羅,即便門外到處站滿了怪物, 陳昊手裡只有她臨時改造的一把鐳射槍。當陳昊叫她跟著他一起往外衝的時候,她卻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
後來在列車上,她本來對陳昊把她交給兩個陌生人傷心欲絕,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後, 顏槿也逐漸被她納入“認定的人”範疇。
顏槿給光涵的感覺, 很像光涵摯愛的機械:紮實、穩固、內斂, 組裝過程一板一眼, 沒有那麼多需要探討思考的深層次,簡單又可靠, 不會輕易掉鏈子。
所以當光涵發現顏槿的手反覆遮擋在她眼睛前,她就領悟了顏槿的意圖,唯恐一隻手遮不全,乖覺地把手裡的碗反扣在自己臉上,免得顏槿再分心, 任由顏槿抓住手, 在黑暗裡反覆轉圈。
顏槿摔倒在地, 光涵當然沒能避免。她原地打了個趔趄, 好不容易站穩沒跟著撞成一攤,卻感覺到拉扯她的方向變了,不大對,是往下的。
光涵勾著腰,猶豫了好一會,在“顏ir一號”不高興和擔憂兩個選項間困難地做選擇。終於後一個選項佔了上風,光涵磨磨蹭蹭地挪開半隻碗,『露』出一隻眼睛來。
顏槿和林汐語摔得不是地方,光涵俯視的角度更是恰到好處,剛一睜眼,她就跟地上的屍塊面對面地來了個近距離接觸。
大廳的一角藍光突然暴漲,炙人的熱浪和焦糊味不分先後,從對角兩個角落席捲向整個大廳。林汐語被燻得差點吐出來,嘴邊的一聲“顏槿”生生嚥了回去。
管不了手上的血,林汐語用袖子捂在鼻子前,看著顏槿依舊失魂落魄的模樣,果斷決定放棄這個不可能的任務,轉而開始尋找外援。
周圍人的理智和同情心早跟著電梯一起掉到了遙遠的基站裡,林汐語能指望的只有一個把腦袋埋碗裡的光涵,然而周圍實在太鬧,她叫了幾聲,卻自己都覺得沒可能傳出五十厘米開外。
林汐語臉『色』有些白,人們陷入極致的恐懼,剛剛還視為禁地的地方轉眼會被忘得乾乾淨淨,如果她和顏槿還不站起來,下場已經有很多人親身示範過了。
沒想到,那隻“碗即是世界”的吃貨居然自己挪了出來。
林汐語皺起眉,有點擔憂地盯著光涵,生怕她被地上的東西嚇得掉頭就跑,沒想到光涵的反『射』弧不知道是異樣的長,還是她名叫“恐懼”的那根弦在腦子受傷時一起斷了,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過激反應,淡定得要命。
旁邊的人在尋找每一個空間後退,一個人率先踩進禁地裡,林汐語來不及伸手向光涵求援,只好亮出收在手腕的尖刃,徒勞無功地想阻擋那雙腿的接近。
光涵“喂”了一聲,跑過來的人對這聲意味不明的警告充耳不聞,光涵眼看要人腿要踩到顏槿手上,頓時急了,念頭都來不及過腦子,揮手就往對方撓過去。
她手上還死抓著那隻碗不放,這一撓並不是肉與肉的對決。來的人是個年近中年的『婦』女,個頭比光涵略矮,合金製作的碗底直奔對方額頭。
碗肉對決,碗全勝。
人臉被某個東西撞痛,第一反應一定是後退躲避,看清楚是個什麼東西,再考慮下一打算。女人後退的身體剛好攔了一攔她後方衝過來的人流,光涵趁著這短暫的空隙抓住林汐語的手。
光涵雖說智商退化到孩童水平,身體畢竟是個成年人,林汐語藉著她上拽的力氣,居然把壓在她身上的顏槿同時掀了起來。
被女人攔住的人流衝破了她單薄的阻攔,把三個人死死擠在了中間,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