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放在以前, 顏槿也承認林汐語的腦子構造大概跟大部分人都不大一樣, 這一點在從小到大的考試中表現得尤其淋漓盡致。於是她很習以為常地沒再自我折磨, 直接問背後的曾經腹誹過的‘et’:“什麼意思?”
林汐語曲起食指, 很輕地敲了下顏槿的後腦勺:“你到了現在,還不好好學學怎麼想事情!”
顏槿覺得自己很有點委屈, 她自認她比其他人並不差什麼。只是被順『毛』『摸』了許久, 顏槿心裡連續幾天屋漏偏逢連夜雨的陰霾, 開始順著『毛』孔絲絲縷縷地散出去,人也鬆動下來, 對林汐語半訓斥半說教的語氣沒多大反應,低哼道:“別說話說一半。你這跟人吃飯吃一半, 把碗搶走了有什麼區別?”
林汐語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指尖從後頸悄無聲息移到顏槿被光亮照得微紅的耳垂邊緣, 很有捏上一捏的想法。
這想法沒能付諸實際,剛流竄到林汐語的手腕, 就被一個陡然出現的大碗破壞了。
光涵大概是吃飽了,終於捨得把飯菜讓出來,神出鬼沒地遞到顏槿的鼻尖前:“給,吃吧。”
顏槿正眯著眼, 一下子猝不及防, 差點被糊了一鼻子油, 駭得頭猛向後仰, ‘咚’一聲響, 後腦勺和椅背最上端的雕花裝飾來了個不折不扣的親密接觸。
顏槿抱住後腦勺, 痛得齜牙咧嘴,一『摸』感覺光涵送來的不止是飯菜,還附贈了個大包,一時怒從心起,抬頭瞪住滿臉無辜的光涵。
光涵有點莫名其妙,端著碗跟顏槿對瞪。她和顏槿及林汐語相處了幾天,慢慢熟悉起來,雖然還是沉默,倒也不像之前總躲著不見人,偶爾也會主動說上幾句話,例如現在:“不搶你碗,給。”
顏槿的怒氣一下被這句話給戳漏了。光涵的心理年齡如陳昊說的,確實很有問題,甚至比陳昊形容的十來歲還要糟糕,大概停留在七八歲。她的智商連帶被拖累,聽話往往只聽半截,餘下半截純靠自己腦補,顏槿實在不知道陳昊說的“聰明”從何而來。
要不是光蘊是研究院外城組研究員,光涵這種情況早被丟出城去自生自滅了。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林汐語『插』手從光涵手裡接過碗,『摸』到淌到碗底的油,又不動聲『色』地再轉送到顏槿手上,“光涵說了,不搶你碗。”
顏槿被敷了滿手油,但敷油的物件不一樣,她的心情居然也大為不同,不以為意地抬平充當人形茶几,心思又轉回林汐語之前的話上:“上面怎麼了?”
林汐語慢吞吞地拿著飯勺往自己碗裡添飯,一開口完全是答非所問:“有點耐心,會有機會的。”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顏槿無語,卻知道如果林汐語不想說了,她是絕對問不出來的。
光涵站在旁邊,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很多餘。她肚子填飽了,送飯的職能也了了,無事可做,目光自然地轉到林汐語的腕錶上:“表。”
林汐語從善如流地伸出手:“拿去吧。”
顏槿看得有點嫉妒,林汐語對她那塊表寶貝得不行,很少讓她碰,唯獨光涵,每次要林汐語都不會拒絕。
雖說拿來自己也沒用,顏槿心裡還是升起獨屬於孩子似的無聊好勝心:“你那裡面不是存有很多資料,不怕被她玩壞?”
林汐語垂著頭,規整地把一半飯一半菜扒成一小團,再一粒不落地用勺子舀起來,聽到顏槿的問話,她頭也不抬:“她就是要看裡面的資料,不會弄壞的,壞了她也能修好。”
說著,她像是故意的,補充:“給你看,你三分鐘就能睡著。”
顏槿氣結。
但她又彷彿從林汐語的話裡琢磨出點什麼,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見林汐語斯文地把勺子裡的飯送進嘴裡,隨即皺了下眉頭:“真……吃。”
林汐語的聲音很小,又含著飯,顏槿沒聽清:“什麼?”
林汐語細細咀嚼幾下,把飯嚥下,又拿紙擦乾淨嘴角油漬,才回答:“叫你快吃,不然等沒飯吃的時候,怕你後悔。”
顏槿是知道捱餓的滋味的,扒著飯粒,覺得林汐語剛才說的應該不是這意思,明顯是在忽悠自己。
她剛剛聽到的好像是某個久遠前書本上的違規詞語。
不過等她再審視林汐語一絲不苟的吃相時,立刻認為是自己幻聽了。
顏槿猜測她和林汐語肯定有某種好的不靈壞的靈的倒黴天賦,對未來總是黑得十分準確。
如李若身體康復、醫療署早日找出對策之類,看起來遙遙無期,而譬如窮途末路、自相殘殺的齷齪事,絕對落不了跑。
早上四點四十五,預設的定時器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顏槿已經搶先睜開眼睛。
今天是進入客區的第十三天,3月24日,距離吞噬病毒爆發已有十七天。
在綁了自己兩天後,顏槿確認了自己的安全『性』,沒再在手腳上捆綁布條,卻一直是和衣睡的。她在睜眼後沒在第一時間爬起來,而是『揉』住兩側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現在太早,其他都還睡著,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她沒必要再掩飾自己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