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字形的長方架子後方被輔以三根刻意挑選出來的、格外結實粗壯的長棍,一個簡易的三角支架很快在顏槿手上現出輪廓。
顏槿比照著列車車門大小,加以調整後,就將三角支架抵在門前。
“不想死的話,吐夠了就來幫忙。”
陳昊跟隨顏槿的指揮,把剩餘的木棍固定在三角支架面板部分,用座位上鋪墊的織物塞滿縫隙,再將車廂內所能找到的重物全部堆在支架後方。直至此刻,顏槿才向陳昊打了手勢,雙雙走進離車門最遠的a座區。
『液』體沿合金網滴下,迅速凝結,瞬息將車廂外的雜『亂』隔離在外。陳昊到現在已經猜到顏槿的目的,他頻頻從視窗向外張望那扇搖搖欲墜的“第二道車門”,忐忑問道:“這個東西真能擋住他們?”
“不能。”顏槿漠然搖頭。
陳昊張口結舌。
顏槿坐在座位上,雙手抱胸閉目養神,大有天塌地陷與她無關的模樣:“我不能完全確定他們是依靠什麼尋找獵物,從人本體推斷,無非是視覺、聽覺和嗅覺。我們在a座區裡,『液』態門能完全隔絕我們的體味和聲音。被病毒感染後的人會喪失理智,連智力也會嚴重退化。動物具有本能,不會前往有障礙的地方,希望這個支架能騙過他們,避免他們誤闖進來。”
陳昊:“……如果沒能騙過呢?”
顏槿:“聽天由命。”
陳昊:“……”
顏槿睜眼:“你的弓箭和我的拳套,帶在身邊是作為擺設的嗎?”
陳昊端詳著顏槿平靜無波到近似無情的雙眼,忽然問道:“顏槿,難道你不會感到恐懼嗎?”
顏槿:“我是人,正常人。”
陳昊失笑,思考著措辭:“正常人,我是說普通人,千辛萬苦從這種環境裡逃回安全的庇護所,肯定不會像你這樣再輕易的離開。”
顏槿不答反問:“那你呢?同樣沒有正常人會主動離開相對安全的庇護所,以身赴險,不是嗎?”
陳昊不以為然:“我是男人。新紀社規中本就有明文規定,男『性』需要禮讓女『性』,也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何況有朋友身陷危難,我怎麼能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讓朋友置身險地?”
顏槿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憶起早晨女人被推出電梯的一幕:“是嗎?”
陳昊的回答斬釘截鐵:“當然!”
顏槿:“那也許只能說明我們兩都不太正常。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無法捨棄的牽掛。”
僅僅是記憶的觸碰,她堅冰也似的目光中忽然就溶出一線流水,整個人鮮活起來:“我不能讓她一個人擔驚受怕。”
陳昊沉默片刻,倏地朗笑搖頭:“或許是吧。顏槿,你的朋友很幸運。”
顏槿:“你的也是一樣。”
嬌柔清脆的站點播報女聲,現在卻更像是揮之不去的追魂魔音。
看得出陳昊十分緊張,他坐立難安地不斷調整坐姿,視線在面向站臺的車窗與『液』態門上的視窗之間來回移動,整個人彷彿一隻受驚過度的兔子,只要壓上最後一根稻草,就會一竄而起,逃之夭夭。
可是他們無處可逃。
列車正停在德蒙酒店後的第一站,這一站點沒有如德蒙酒店獲得命運女神的眷顧,也沒有如金斯特獲得國民護衛隊的捨命維護。
稀稀拉拉的“人類”在站臺上游『蕩』著,這裡早已沒有獵物讓它們追逐。充斥在站臺之內、尋不到根源的女音與新近抵達的列車顯然刺激了它們,一部分漫無目的地仰天嘶吼,似是因找不到那個不斷出聲卻無影無蹤的獵物而憤怒,一部分則貼在列車道外,徒勞抓撓那面看不見卻阻止了它們前進的不明物體。
除此之外,還有極少數在無意中走到大敞的列車車門前,『迷』『惑』地闖入另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再被無知無覺的送往城市的另一處。
陳昊數次屏息,唯恐見到那扇粗製濫造的“假門”轟然倒塌,湧入一群窮兇極惡的青面獠牙。在狹窄的車廂裡,他的弓箭全無用武之地。顏槿的格鬥技再出類拔萃,也不可能依靠一雙拳套與這些患病者對敵。
幸好直到列車啟動,他想象中的場景也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