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毫無預警地停止執行,紅『色』的燈亮在正一。
顏槿按下的是最高層,停在正一顯然不是她的意願,根據大小和內飾來判斷,這個電梯顯而易見是用於維修和應急的,並非日常乘坐的客梯。
什麼情況會讓習慣了舒適享受的人選擇狹窄簡陋的應急電梯而非客梯?
轎門開啟的短暫時間不足以讓顏槿考慮太多,她直覺地把李若護在身後退至電梯角落,兩手微抬,擺出格鬥技的起手式。
廳門大開,門外站了七八個人。來人們似乎沒想到電梯裡有人捷足先登,紛紛一愣,不過瞬息,立即以過於急促的步伐魚貫進入電梯。
顏槿見人群裡並沒有“急症患者”,才略微放下戒備,目光向更遠的地方移去。
應急電梯位於一個u形造型的凹陷內側,視線不能直接看到街面情況,顏槿只能透過地面上的光影變幻以及不絕於耳的嘈雜聲,判斷這一層的情況比她之前的所在猶有過之。唯一讓顏槿感到欣慰的是,在幾乎被哭泣喧鬧淹沒的高低尖叫中,依稀能聽到千篇一律的警告詞。
國民護衛隊到了。
最後一人進到電梯,按下關閉鍵,把外界的紛『亂』暫時隔絕於外。封閉空間帶來的安全感讓電梯裡的人面部肌肉明顯放鬆,不過放鬆的時間沒能持續三秒,電梯再度在正二停下。
想到應急電梯,併成功從混『亂』中脫身的人,不止正一層的這幾個人。
每層一停,每次停止都有或多或少的人湧入。電梯裡的人面『色』越來越難看,不僅因為過於擁擠的空間,還源於伴隨每一次梯門開合,無聲帶來的壞訊息。
“這……這位女士……怎麼了?”
最新進來的是一對男女,女人小臂上的衣服破爛殷紅,滿眼淚花。男人在監控鞭長莫及的地方徹底斂了笑,臉陰沉得堪比冬季外城的黑雲。
這句話打破了電梯內令人口乾舌燥的死寂,所有人目光全部轉向這兩人,不由自主地朝內挪得更緊密。
自然不是為了讓新人站得更舒服,那半截殷紅確實有點扎眼。
男人心情惡劣,對於陌生人的關懷也沒多少心思回應,悶聲道:“被咬了口,傷口不大,謝謝。”
電梯裡及時響起喟嘆聲,抱怨與猜疑在短短几秒內,彷彿一枚開關按鈕,把奄奄一息的人們剎那間全部啟用過來。
“那還好,站我前面的那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一下子病了這麼多人?”
“是啊是啊,有些忽然抓住旁邊的人就咬,好多血……好可怕!”
“……幸好我們離得遠,巡邏機顧不過來。”
“我……我不去上班了,回到家就給公司打電話!等護衛隊維持好秩序再出門!”
“公司不允許無故曠工的,我們哪裡承擔得起懲罰啊?會被驅逐的!”
“那……那怎麼辦?”
“一天……應該沒關係吧?護衛隊應該很快就能處理好吧。”
“下午就已經計入曠工了,真是討厭,這麼一大筆罰款,我的信用值會降到綠級的!”
話題的重點從對傷者的關心不約而同迅速轉移至對前景的憂心忡忡,又在電梯重新停頓時曳然而止。
“怎麼又停!”
之前沒人出聲,也就沒人將抱怨訴諸於口。當情緒一旦開始宣洩,累積的不耐也隨之蜂擁而出,部分人看向又一次展開的轎門目『露』不滿,低聲埋怨不止。
門外人的反應與底下幾層沒有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見到電梯空間已容納不了幾個人,新來者排好的隊伍如磨損過度的串珠棉線,一觸即潰。根據『性』別排序的隊伍中,前兩個女人倚仗位置優勢搶進電梯,後方慢了半拍的男人半邊身體踏入,轎廂內適時響起“叮咚”鈴音。
電梯乘坐人員超過最大限制人數。
男人一僵,木偶似的保持著半身內半身外的姿勢。
超載鈴音恪守職責,告知乘坐者應該等待下一輪電梯的到來。
電梯前已進入者與未進入者僵持,後方建築拐角又有新的逃避懲罰者出現。只是這次的來人與急躁的前行者不同,走動時似乎重心不穩,步履蹣跚地在平整地面上晃動不休。
任誰都看出了新來者不對勁——一條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動作笨拙,或許是也想借由電梯離開這裡逃避懲罰,筆直地往應急電梯方向走來。
規則與懲罰被恐懼『逼』到九霄雲外,怒罵不間斷地從電梯乘坐者喉嚨裡擠出來,像是瀕臨被割喉的家禽。
“他……他……他是病人!”
“走開,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