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很奇怪。
神樂澪想。
換句話說,他這幾天其實都挺不正常的,唯獨今天臉上掛著一種暢快的笑容,像是明天就要奔赴前線赴死的戰士,做好了一切完全的準備。
他到底怎麼了?
她很好奇,可是她不好問。
她和五條悟已經好幾天沒正經說過話了。
那天之後,他們倆的關系很奇怪——五條悟時不時和她說上幾句,她答幾個字,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幹脆不說話;而她根本不主動找五條悟說話。
原因無他,神樂澪根本不知道現在兩個人能說什麼。
理性上她能接受五條悟這樣處理問題,可是情感上多少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但兩個人都沒有主動戳穿這一層窗戶紙。
他們就這樣白天沉默著不說話不發訊息,一個出去做任務一個在家裡待著,晚上沉默著在床上打架——還是打得特別狠的那種。
因為他們倆像是心裡有氣一樣,誰也不讓誰——
就好像這不是普通的身心靈交流,而是在進行一場權利的搏鬥。
五條悟的唇遊走在她的唇齒間,神樂澪有些不耐地皺起眉,毫不猶豫地用齒間咬了一下他的唇,然後抬手,順著他的脖頸往下一按,把他整個人按到自己身下,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直視著他。
他們沒有開燈,但微弱的光源和足夠好的視力足以讓他們看到彼此的位置,雖然看不到極致的表情,但足夠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和想法。
他們沒有辦法坦誠的面對彼此,所以不開燈,所以不出聲,只是在無數次交頸纏綿的時候無聲地訴說著彼此心中的絕望與痛苦。
她睡著了。
五條悟想。
他慢吞吞地翻過身,藉著窗外微涼的月色打量著睡在他旁邊的人。
神樂澪的睡相很好,即使已筋疲力盡地睡過去,依然保持著相當優雅的姿勢。她因為最近精神狀態失控而越發蒼白的臉頰在皎皎月光下顯得白的近乎透明,黑色的發像是海藻一樣纏繞在她周圍,眼睛緊緊閉著,連帶著眉頭都皺了起來。
五條悟害怕吵醒她,慢吞吞地探過身子去撫平她的眉毛。
她的睫毛可真長,柔弱的、纖長的,這是他很早很早就知道的事實了——
一切都像很多年前那樣,他盯著她的睡顏,可是也完全不一樣了——
無論是五條悟還是神樂澪,他們的心境、出境還有立場都和當時不一樣了。
人不可能回到自己的少年時期,那樣的烏託邦是無法重溯的,就算是五條悟也不可以。
所以,五條悟不想做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他才不要在很多年之後才回憶著她離去的背影,明知道她會死卻無法開口。
情感與生死的對賭場上,從來沒有真正的贏家。
但是五條悟不相信。
他們從來不是戀人,是彼此無法理解用尖刺指向對方卻也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瘋批賭徒。
所以五條悟只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著一點放縱的笑容,任由著自己的手蓋在神樂澪的額頭——
無數蒼藍色的咒力著五條悟的手瞬間炸裂開。
這股他強行剋制了的咒力沒有半點吵醒神,五條悟早就給神樂澪下了安睡咒。
淺金色的咒紋如同注入了青年人全部的情感,五條悟滿意地看著神樂澪的額頭終於慢慢出現了屬於五條悟的生命的紋路,看著自己的六眼明確告訴自己束縛已成。
他笑起來。
那樣絕望又瘋狂地俯在神樂澪耳邊,用她根本聽不見的聲音,暢快而恣意地對她說:
“神樂澪,你自由了。”
“以我的生命,綁住你的自由,也不虧吧?”
他揚起眉稍,躺回神樂澪身邊,看著空蕩蕩的白色天花板,閉上了雙眼。
“澪澪,無論碧落黃泉,你都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