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暴雨如注,臣記得還算清楚。”
“瞧我這記性,不曉得怎麼了,想到他的時候,總覺得是晴日。”
“這場舊事,殿下也該忘懷了。”
“不是不想忘,是忘不了,”安陽給他倒了杯茶,“了滅和尚還在時,曾與我長談一場,大抵是我冥頑不靈的緣故,和尚最後給我念了段佛偈,我還記得清楚,如火蓋乾薪,增長火熾燃;如是受樂者,愛火轉增長。心火雖痴然,人皆能捨棄;愛火燒世間,纏綿不可舍。”
江正低頭嗅茶。
安陽笑了:“把我說得多透徹啊。”
“殿下這番話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臣,”江正飲茶,“殿下若真愛他,便該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他從不是為了霍著,是為了天地公道。”
“他是這樣的人,我卻不是,縱我愛他,也不肯勉強自己。”
“是啊,殿下不是為了他,是為了自己,殿下要為他報仇,就算他請殿下收手,殿下也不會聽。”江正道,“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殿下連天下都不放在眼裡,何故放過了我。”
安陽微微一笑,卻不答。
江正嘆了口氣:“今日是他的忌辰,這麼多年了,我未曾去他墳前敬過一炷香,如今時日無多……”
“休想。”
安陽盯著他,一字一頓,“你、休、想。”
平和的面具碎裂,露出癲狂的底色。
“也罷。”江正顫顫巍巍地站起,把柺杖往邊上一扔,朝北面青山也就是沈啟的埋骨處鄭重施禮。
“不行,”安陽拼命拽他,急躁道,“江正,你不配!”
“來人,來人,把他拖下去,讓他滾!”
侍衛匆匆而來,架住了江正。
一副病骨,委實也掙扎不得,江正倒無激憤之色,只有一點頹唐。
安陽:“慢著。”
“你到底是為何事而來。”
江正氣喘虛薄,勉力站直:“想為他上一炷香。”
這個老頭看著實在可憐。
可惜安陽大長公主心如鐵石:“拖下去,丟出去,永遠不許他再來。”
侍衛依言而行,飛快地把江正架走了。
江宛看著重歸寧靜的庭院,心中滋味難辨。
倒是江正這個老不死的記得什麼忌辰,這許多年,她從不曾在這日給沈先生準備過什麼三牲鮮果,香燭供奉。
“少年時一個回眸,便是一場白頭,如今真到白頭時,才知道當時的天真。”
終是不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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